下,有了名声,便是日后入两府的根基。故而得选入乌台,在官场中是人人称羡的际遇,亦是监察御史们傲视同侪,敢于直面宰辅重臣的底气所在。可是韩冈的存在,却让他们黯然失色,眼看着他二十多岁就要走到宰执之位上,哪一个不想绊他一个跟头。而韩冈偏偏行事不谨,将把柄亲手送人,哪个愿意放过。只要此案一定,日后他纵能卷土重来,想要报复,恐怕也奈何不了已经身处高位的一众御史。
不论是否是偏近新党,御史们皆是将韩冈视为眼中钉。一夜之间,韩冈成了众矢之的。到了明天,弹劾韩冈的将会更多,就是李定他自己,如果不能顺水推舟,很有可能就会被盯着自己位置的某人,以不言韩冈之罪的罪名给弹劾了。
御史中丞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监察御史们弹劾的方向,却无权干涉或是阻止他们的弹劾,否则,御史中丞也将成为被弹劾的对象。李定不想开罪韩冈,但他也无法阻止下面的御史将韩冈视为眼中钉,何况他因为在清议中名声不佳,对下面的御史,也管束不住。
李定满是感触的叹了一声。
稳定了河东局势,又夺取了葭芦川大捷,韩冈在河东路经略使的任上已经是功德圆满。之后收复胜州的举动,根本是画蛇添足,落到人人喊打,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就不知道偏殿中,正在议论此事的天子,打算如何处置他了。
但李定想错了,此时的偏殿,还没有说到对韩冈的处置。对病逝的太皇太后,需要讨论敲定的事,一桩接着一桩,还没有空出来针对韩冈。
赵顼听着臣子们报告太皇太后的后事准备,却是神思不属。
在真正的祖父母甚至母亲那里,都没有得到的亲情,刚刚去世的太皇太后给了他。每逢他处置政事过晚,太皇太后必然会亲自来探问,若饮食为此耽搁,更会亲自遣人安排,如此十余年,都没有例外过。
登基后不久,他身穿金甲,跑去太皇太后面前炫耀的那一幕,在记忆中犹如昨日刚刚发生过的一般清晰。但委婉劝诫他天子身穿甲胄非是国家吉兆、社稷之福的太皇太后,如今已经不在人世。日后想再向长辈炫耀自己的成绩,难道还能去一向对自己冷淡的母亲那里?
“太皇太后令旨一向称为圣旨,这园陵亦当可称山陵。”
赵顼突然间开口,正在读着刚刚撰写好的哀册的蔡确一下都愣住了。
几名宰辅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太皇太后的陵寝仪制,应当名为园陵,其制度依照昭宪、明德两位皇太后的旧例。可赵顼却偏偏要改为天子才能用的山陵。
不过天子一贯最亲近太皇太后,要怎么做还不是他一句话?太皇太后素日礼仪,比之天子,也仅是不鸣鞭。又有据传身穿天子冕服下葬的章献明肃刘后在前,也便没人愿意出来触天子的霉头。
“诚如陛下之言。”蔡确当先说道,“既如此园陵诸使当易名为山陵。园陵使,可由参知政事任职。而山陵使,当改由宰臣担任。”
“一切皆可比照山陵仪制。”赵顼道。
“那当以宰相为大行太皇太后山陵使,判太常寺为礼仪使,御史中丞为仪仗使,知开封府为桥道顿递使,翰林学士一人为卤簿使,诸事各归有司。”
吕惠卿冷眼看了一下很会抢风头的新任参知政事。
因为伐夏之役并非惨败的结局,辽人的偷袭为一力主战的王珪解了围,可以坐看他吕惠卿被人围攻。半个月前,蔡确升任参知政事。这个偏向新党的任命,很可能就是天子放弃自家的征兆。只是太皇太后新近大行,使得朝廷政局暂时不便有所更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