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等朝中这一番事了,就该轮到自己离开京城了。
“曹评还没有回来?”赵顼突然又问道。
这一次是元绛抢前一步:“已经遣河北沿边安抚副使刘琯去替换他,不日便可返京。”
太皇太后曹氏上仙,曹家的子弟都要入宫奉礼。其余子侄皆在京中,唯有侄儿曹评一人担任国信副使,随队前往辽国。他是宋夏开战后的第二批使辽使节,当第一批使节因辽人出兵吞并兴灵而奉旨回返后,他们是赵顼认命之后,派去与辽人商议西北国界的使节。
只不过说是商议,可谁也不指望能从契丹人那里占到什么便宜。曹评这个宗亲趁机出去占个光,混个资历,也没人在乎。
当年念兹在兹的观兵兴灵,到了今天,西夏终于是灭亡了。只是观兵兴灵的初衷却没有达到。长久的和平让人忘记了契丹依然是吃人的狼,这一回的教训刻骨铭心。
赵顼点了点头,国信使、国信副使是谁都无所谓,别丢朝廷脸就行了。过了一阵,他突然又问道:“今天御史台八御史共上本,弹劾河东安抚使韩冈贪功好杀,御下无方。不知诸卿如何看此事?”
第15章自是功成藏剑履(三)
天子的问题,只引来了殿中的一阵静默。
宰执们都低头看着手上的笏板,没有一人接口,贯彻着沉默是金的格言。
不是韩冈人缘好,而是自吕公著以下,多名执政在过去没将韩冈放在眼中时,或多或少都在他手上吃过亏。以两府重臣之尊,去针对一个新进,原本应该手到擒来的胜利,却每每被韩冈轻易翻转。吃一堑、长一智,眼下众宰辅中,曾经跟韩冈为敌过的几人,宁可让心急着踩人上位的监察御史们冲锋陷阵,也不愿公开表态,否则事情一个转折,丢人现眼的又将是自己。
殿中的静默令人尴尬,隔壁正殿宗室们的哭灵声清清楚楚的传了进来。赵顼一见得不到臣子的回音,脸色微沉,“吕卿家,你是西府之长,”
王珪尚在正殿中,唯一的宰相不在,赵顼便点起了执政中资格最老的枢密使。
赵顼的语气中带着冷意。韩冈在河东的行事,已经触犯了赵顼身为天子的忌讳。一路经略使,可以贪功好杀,可以为部将所挟,但不能明着愚弄朝廷。
韩冈有临机处断、便宜行事之权,但并不代表他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韩冈能上一封密奏,说明情况,不论是什么理由,赵顼都不是不能体谅的。
区区两万黑山党项,又是多大的事?可是韩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命人飞捷入京。这是纯粹的态度问题,没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而且韩冈的功劳已经高到不能不赏,赵顼正愁找不到理由挡着他晋身西府的机会。
天子的心思,殿中众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这也正是他们沉默的理由。
吕公著在私下里直言无忌,但身在朝堂上,却不愿主动出头跟韩冈过不去:“回陛下的话。日前河东经略司上报官军于胜州大战南下黑山党项联军,斩首两万三千余级。枢密院已按旧日故事,遣人下胜州勘会。若其中数目不符,或当真有何过犯,自当回禀陛下依例行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