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的话有七分是真,三分是借口。李承之其实也明白,朝廷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韩冈章惇点头了,议政会议都不一定会点头。只是名垂千古的机会在前,不去争一把总是不甘心。
相关事宜自不必细说,确定了自己要接受的任务之后,李承之便起身告辞,韩冈也起身相送。
走出厅门,李承之忽然回头,像是随口闲聊的对韩冈道,“真定城要南迁过滹沱河了,大城要津都是车船便利之地。真太铁路虽有真定,起点站却不在真定府城,京保铁路过真定,与真太线交汇的石邑镇一站,到真定城三十里又一站,大不便。”
韩冈听了,嘴角翘了一点,“奉世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李承之想了一下,“明年吧。最好在入秋之前,不然真定防务不好处理。”
真定府城在滹沱河北,但真定府到太原府的真太铁路,开封到保州的京保铁路,两条铁路线的交接之地,却是在滹沱河南的石邑镇,与真定府城隔了三十里。
真太铁路建成才一年多的时间,真定府的商税,已经有三分之一来自石邑镇,而在石邑镇设县,并修筑城墙的请求,已经送到了都堂。
这是原因,但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一点,是赶在明年冬天的选举之前,迁移州治,而不是李承之所说的,为了不影响防秋工作的布置。
对此,李承之明白,韩冈也明白。
信息是无价的。
一条铁路线,将会经过哪里,将会在哪里设站,仅仅简单的几个字,只要足够早,知道的人足够少,就意味了数以万贯计的财源。源源不断,持续不竭。
真定府是北地要冲,同时也是人烟辐辏之地,地价自然不低。但这个不低,在真定府内部,还是要分出高低。
同样的平原良田,越是接近府城县城,那就越高,与府城县城越远,一般就会越低。越是接近大路,那就越高,越是远离官道,自然越低。
就像如今真太、京保两条铁路的交汇点石邑镇,铁路修通后的地皮是一个价,铁路修通前是一个价,而要修铁路的消息传出来之前,那也是一个价。三个价格,当然是一个比一个低,时间越早的越低。而真定府城的地价,则是正好相反,越是往后越低。
宰辅们身边的很多人就占了这点好处。不贪占、不受赇,不盘剥百姓,不作奸犯科,但照样赚了大钱。
现如今,石邑镇附近的土地地主,河北人只占少数,多是关西、福建,也有京畿、江南的,李承之家里也在占了一块。投入不算多,投入却极为丰厚。
不说府治迁移对地价抬升、商贸促进的作用,只要石邑成县,真定府治一迁,再开始选举,天然就占了便宜。大议会给真定府的议员名额,原本没机会,但迁址后就有机会了。
李承之想要投桃报李,但韩冈却摇头,“置县可以,迁址就不用太急。自然而然,自然一点,不必刻意。”
“但大议会上……”
“其实不必担心。”韩冈道,“关西的确在外迁人口,但并不是要抢本地人的饭碗,而是自己打造新的,顺便还能给主人家带上一口饭。土客之间,还是尽量和睦为上。”
韩冈行事越发的圆滑,看不出当年的锋锐了,但也更加老辣沉稳。
“是承之孟浪了。”李承之稍低头,认了错,而后告辞。
韩冈目送,转身回厅。
李承之的提议,再一次勾起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