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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弥留之际,我让她住进休养院最好的房间,我来承担一切巨额开销。但她从来不感激我,她管那叫“等死房间”。

年复一年,我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以为她就要离开了。可是她的血管、大脑和心脏好像她的怒气一样强劲。她现在九十一岁,而我六十三岁就飞离这个世界,也永远飞离她了。

哎,甜妈哭得很伤心。

九十一岁的她回忆我们的过去,认为那是美好的时光,听得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老糊涂了?或者她的性格已经改变了?意识到答案时,我对她的想法也随之而改变。

我曾渴望看到她的生命走到尽头,但现在我祈祷她能长命百岁。就让她守候在“等死房间”里吧,别让她在黄泉路上与我做伴。

再见,我的童年和继母。

准备旅行

葬礼第一部分结束。

人们走下博物馆台阶,踏入阳光明媚的花园。我的棺材以蜡封好,迅速运上灵车。灵车开出停车场,一路吹吹打打,二十多个学生从绿木椅上站起,穿着白色丧服。他们跟在乐队后边,手里举着我那张难看的头像,花环遮住了我的胖脸和大笑。

天哪,好像我要去竞选地狱世界的总统!

乐队后的各色人等越来越多,就像中国唐代的一篇美文:笛子与鼓声齐鸣,信鸽与白云共飞。人们就这样悼念“一位伟大女性的去世”。

虽是十二月,但天气仍很暖和,使每个人都不会过于伤心。

那些签字准备去兰那王国旅行的人们走在后边,我本来要加入他们旅行团的。

哈柏利提议取消行程:“没有璧璧还有什么乐趣?谁来告诉我们该享受什么,参观什么?”

他在电视中也是这种声音,我很喜欢听。

朱玛琳立即同意:“事情将会完全不一样。”

她的声音十分优雅,夹杂着各种口音:她在我的故乡上海出生,童年在圣保罗,教师是不列颠人,在巴黎大学读书。她本来家境殷实,但在南美洲时家道中落了。朱玛琳作为专业馆长,为私人收藏家收购艺术品。她在米兰有一些潜在客户,这是取消此次兰那王国行程的充分理由。但她十二岁的女儿埃斯米,早就梦想帮助兰那王国的孤儿,要是改去意大利的时尚之都,女儿一定会抗议的。

老天,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他们的思想好像就是我的,他们的动机和渴望,负罪感和后悔,高兴和悲伤——好像多彩的金鱼,他们说话的时候,真情实感就像水一样,瞬间涌入我的大脑,对此佛教如是说:“别人的思想。”

有了这种能力,我就可以听到朋友们的心里话了。

洛可?马塞太太说:“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去兰那王国?”

这可刺痛了她的丈夫德怀特?马塞先生,他没征得妻子同意就决定了旅程。但她也从没说过不去,因为她正忙于最关键的一项研究。

她让丈夫安排行程,但加了句:“不介意再去一次加拉帕戈斯群岛(Galapagos)吧,那里可以考察物种。”她正要出一本学术书,物种是其主要话题。她是进化生物学家,达尔文学派,麦克阿瑟的支持者。

她的丈夫是个行为艺术家,曾经是她的学生,今年三十一岁,要比妻子小两岁。他主要研究男性和女性在神经系统方面的区别,“通常指的是在智商上的区别,”马塞先生会这样解释,“并不是说在大脑的某部分之间的区别。”

他正在协助另一位科学家,研究松鼠藏松子的方法——松鼠把松子藏在一百来个地方,几个月后又能找到松子。那么母松鼠用的是什么方法,公松鼠用的又是什么方法?哪种方法更有效?

十年之前,当德怀特还是二十一岁的研究生时,就开始仰慕他的女老师洛可了。最后,师生恋变成了无聊的婚姻。两个人都极喜欢运动,所以有很多共同点。但如果第一次见到他们,你也许会与我想的一样:他们不像一对。她肌肉结实,身体强壮,圆脸,聪明友善;他身材瘦削,举止冲动,大大咧咧。她浑身上下放射着自信的光芒;他倒像是个受压迫者。

洛可?马塞太太说:“去兰那王国?那里贫穷又腐败。”

“洛可说到点子上了。不过我们签字的时候,好像那里的情况正在好转。”朱玛琳插话道,“去吧,在我们多数人反对的时侯……”

马塞先生又一次打断了她:“你知道什么样的人盲目随大流吗?是那些视吃汉堡如同虐待牛一样的人。抵制帮不了任何人……”

他非常想去兰那王国。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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