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不是,”沈棠离冷静分析道,“仙尊这些年来不问世事,民间各方势力早就如一盘散沙,傅徇四处收买人心,就是算准了民心涣散是大忌。”
“那些小门小派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惯会因为蝇头小利而出卖正道,”沈策蹙眉说,“至于那些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此时帐外走进来一名道修,将茶案摆在两人面前。
沈棠离轻提茶壶,热茶滚滚泄入杯中:“父亲说的谣言是指哪些?”
“据说法华碑刻如今已不在仙尊大人身上,而是被掌握在魔界手中,是真是假?”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沈棠离微微一笑,“别说儿子不知道,就是儿子知道了,也断不会因为那块碑刻身处何地而多作他想。”
“当年救万民于水火的是仙尊,不是碑刻,父亲何故有此一问?”
沈策明他话中深意,道:“说的不错,可那些布衣百姓却未必这么想。”
这倒是真的。
沈棠离幽幽叹道:“此事就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舟能行多远,不仅要看掌舵人,还要看水的智慧。”
“此外还有一事,”沈策的表情忽然肃穆起来,“云殊华是玉逍宫小公子,这样的身份当初究竟是怎么拜入清坞山的?你贵为五域仙盟之首,拜师一事怎可操办得如此粗疏?”
“且这小子的身世还不单单是魔界之人那么简单,有传闻说他是云尘的后代,继承了天降仙格的血统,能沟通天意,如今魔修拥护他顶替仙尊登上域主之位,真是全乱了。”
沈棠离百口莫辩,连忙解释:“父亲,仙尊大人他一早就知殊华是玉逍宫的人,儿子怎敢左右仙尊收徒。况且,仙尊大人应当将这些利弊权衡得很清楚了,只是谁也没想到,殊华是云尘之子。”
“五域各城皆谏言说要处斩贼子云殊华,”沈策说,“如今仙尊大人不在,仙宗是否能审理此事?”
沈棠离打断道:“父亲,仙尊不喜外人插手他的事情,这您是知道的。惟今能做的事只有等仙尊现身。至于殊华,他暂时构不成威胁,临行前仙尊深谋远虑将他囚在清坞山,为的就是怕他做出有损五域的事。”
“仙尊与殊华师徒情深,并非像外界传言那般,还望父亲不要轻信。”
沈策略一思忖,不由无奈地笑起来。
“仙尊大人果然神机妙算,怕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亲自将那小子藏在清坞山上,不与外人相见,倒是保住了他的性命。”
此话不假,若是教五域各派知道云殊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恐怕早就被抓来做人形靶子了。
“那依你看,仙尊大人何时会出现?眼下我们都找不到仙尊的藏身之处,我唯恐出了什么预料不到的大事。”沈策面露忧愁。
“仙尊去了哪里,只有他自己知晓,”沈棠离道,“儿子能做的,便是等他回来。”
沈策重重叹气,露出一丝老态:“依现在的局势来看,五域走的每一步都分外凶险,仙宗在此时独挑大梁,真是劳形苦心。”
话音刚落,沈棠离面上又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这是身担仙宗一职本该做的,父亲何出此言。”
两人又在帐中聊了许久,最后沈棠离起身送沈策离开。
出了营帐,沈策停顿半晌,颇有些慨叹的意味。
“如今你处理攸关天下的大事也能面不改色,有胆有识,看来当初离开西域担下仙宗之位是正确的抉择。”
沈棠离颔首,轻声道:“仙尊大人于我有知遇之恩,倘若当时他没有将我从众人中挑选出来,便没有沈棠离的今天。”
“虽不知仙尊大人消失是为作何打算,我自当信任他,尊重他的决定。”
景梵不仅是他的上峰,更是他的好友。
是以好友费尽心思想保下来的人,他定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当夜,沈棠离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往玉墟殿,递交到风鹤手中,嘱咐他万勿看好云殊华,切莫让他私自下山。
此事非同小可,违逆景梵事小,失了性命事大。
听完风鹤的转述,惊鹤掀开眼皮,无所谓道:“仙宗大人应是多虑了,殊华近日安分得很,从来没踏出过星筑。”
“那仙尊大人呢?”风鹤敛眉,“仙尊失踪了这么久,你就不担心?”
“担心是肯定的,不过我相信仙尊定然能平安归来,”惊鹤笃定道,“活了这么些年,我还从未见谁能伤到仙尊大人,这次一定也是一样。”
风鹤说:“那这件事……我们该不该告诉殊华?自开战到现在已两月余,他每日食不知味,为仙尊提心吊胆,这件事他应当有权利知晓。”
“殊华瘦了不少,本来心情就不好,我们若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他会不会更难过?”惊鹤犹豫道。
风鹤反问:“可如今他什么都不知情,总是浑浑噩噩的,这样不是更难受?”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殊华应当知情,”惊鹤点点头,“不过我还是先试探殊华一番,若是他状态不好,此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风鹤与他对视一眼,妥协地点点头。
时光荏苒,眼下山中已入初夏,和风顺着潺潺溪湖吹过,空气并不燥热。
惊鹤远远望见云殊华坐在镜湖荷花丛旁发呆,心里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