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梵敛目不答,先是问了他另一个问题:“徒儿可知此经全称?”
“这个知道,”云殊华点点头,“这本经名为妙法莲华经。”
“既是妙法,诸种妙义所言皆是莲花,”景梵看向湖池之中挺立的菡萏,眸色深深,“此经在为师看来,便是在讲一朵莲花的故事。”
云殊华顺着景梵的思路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解。
“师尊能否讲得再详细些?这经是如何在讲一朵莲花?”他上前一步与景梵并立在湖边,迟疑道,“弟子誊抄经文时曾留意过,此经分明是在讲处在修行期的人啊。”
语毕,景梵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云殊华一眼,道:“徒儿说的不错。”
“莲花是其表,内里借花喻世,将下界之人的欲望一一言明。”
“茎入泥淖,凡六欲诸有所求者,均如这深陷泥沼的根茎一般生长杂众烦恼,此为闻声缘觉之道;脱迹寻本,不入天道,极是水中漂萍,虚空无所倚,惟有莲花结子,即空即实,所求诸法才皆有所得,得道飞升之法不外乎如此。”
景梵言罢,见云殊华蹙眉努力理解的样子,唇畔微微勾起一抹笑。
“徒儿日后慢慢参悟领会也不迟,即使一无所得也不要紧,”他伸出白净修长的五指,掌心处幻出一朵睡莲法相,“下界即是欲界,你我他生在这样的地方,注定要被这无休止的欲.望纠缠一辈子,行有不得之处,便反求诸己,真正大相不过是虚渺之形,无法纾解你我所求。”
“谁又能说,践行妙法终生的人一定能得求全而飞升呢?”
景梵的话语轻飘飘的,语调也十分缓慢,却将云殊华震得说不出话。
他努力理解师尊话里的含义,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测。
虚渺之形,无法纾解,注定被欲.望纠缠一辈子……这样不信服经藏的话语。
确定是五域众修敬仰的剑尊说出来的话?
云殊华怔在当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赫然想起没有穿越之前,在项目组里曾偶然了解到《仙魔大战》重要人物的身世背景。
据说景梵此人不知生自何处,自小无父无母,流浪长大,受尽欺侮。彼时魔界掌管一重天,下界生灵涂炭,法华碑应天道而裂,一块刻纹顺承大道降在他身上,这之后五域域主遍寻下界,表明他即是天音石沟通天意而选定的玉墟殿承继人,终于将他带上了一重天。
有那样凄苦的童年,又领伐两次大战,修道时得此领悟,应当也不算……离经叛道吧?
想到这,云殊华迅速将“离经叛道”四个字从脑海里去除,忽然觉得景梵所言虽令那些正统道修难以接受,却有几分值得琢磨的道理。
他歪着头想了想,又问:“如师尊所说,五域地处下界,这其中的我们所思所想皆有欲.望,既然无法免俗,那众修追求的飞升三重天又有何意义?”
“正因得不到,才越想要得,”景梵纤长的羽睫垂在眼睑处,阖目道,“且修习道法有时并不是为了有所得,而是为了无所得。”
“无所得?”云殊华睁大眼睛,“是得道飞升都不想要的那种无所得吗?”
这句话问得可怜可爱,景梵听罢笑道:“自然,徒儿涉世未深,又鲜少经事,这种无所得并不适合你。”
无所得,乃是患了心障、痛苦不堪的人为了克服心中的贪婪才要追求的道法。
以云殊华这样的少年心性,多加看护一些,并不会与此道结缘。
与师尊讨论完这一本法华经,竟然意外地收获良多。
云殊华觉得自己稍微领悟了点修习的门路,心中雀跃,又听得景梵道:“徒儿的剑练的怎么样了?”
“比之先前,可能稍有长进。”云殊华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