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爷爷傻眼了。
他这次是真的大病一场,浑浑噩噩躺在病榻上摔东西,作出不吃不喝的模样。假孙子安大宝、干儿子荣同书,每个人经他面前走过都要惹他一顿含含糊糊的骂。
直到有一天,从白天到下午都没人给他送吃的。安爷爷凭借怒火起身,愕然发现安家空空荡荡。
安大宝和荣同书抠地皮般吸血安家,把那堆毛票钱偷光也跑了。
安爷爷一屁股摔坐空荡荡大院,冷得浑身直哆嗦。
从前热热闹闹大院只剩下他一个人,没能力再耕种土地。高价租借也没有别人像安二那么傻愿意接受,只得了个勉强维生的低价。
他气不过想去村尾明家撒气,结果被红布冷风吓了个踉跄,于是大屋子也被卖掉治病。
安爷爷从此住在墙壁另一边。
这个曾经由明朝雪住、后面被安二挤的窄小破屋,他在入住后才察觉它居然如此褊狭。屋子还留着先前被恶意丢垃圾的经久不散臭味。
安爷爷自小有娘伺候、长大有媳妇伺候、老了有儿媳孙女伺候。而今什么都要自己做。
他吃得不好睡得不稳,整日整日后悔懊恼念叨“儿子不如孙女”“要等到她回来”,很快屋子变得臭气哄哄。
旁边大院人家受不了将墙壁砌得高高的,连带小屋像个逼狭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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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雪从全家来信中得知村中一切,和她料想的所差无几。
京城大学生活也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这个时代人普遍带有特殊的质朴,明朝雪所经之处感受到的都是善良好意。在入学第一天新老生中私下就悄悄轰动,流传“神秘中文系美人”。
大家摸不准她来自哪里。
明朝雪眉眼如墨画清丽迫人,出手阔绰落落大方。课堂上永远坐在第一排、是老师们喜欢的好学生。性子和善彬彬有礼。可也太有礼了。
“她又漂亮又好说话,我求笔记她也直接给。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好接近。”
同系学生堆中常有哀叹不得交心之路,那双较常人更浅的眼睛同样更难以映照出旁人模样。
众人只能羡慕隔壁院经常来串门的全艳红。
“也许明朝雪背后很有势力,是哪家深藏的孙女等着一鸣惊人?”有人暗暗猜测,源于明朝雪“特权”。
学生在校住宿,少数申请外住的要有确凿理由,一般都要三请四请由学校评估。
唯独明朝雪一次申请利落通过。让很多人在心中有了计较。
明朝雪没注意到这点计较。
千羡欢留下的通讯机里有人联系学业费用可由上面担,她只婉拒没伸手过一次。卖方子的钱足够她生活得富余,再加上还有丰厚稿费。
她之所以申请外住的原因就是要写笔名稿子。
比起其余能悠闲享受大学时光的学生,她更多了一层前几个世界的积累。
京内一切事情都显得更为明显。明朝雪简直能描绘空中属于年代的轨迹正无声行驶、驶向她隐约熟悉的方向。
如果伸手就能帮上一笔,让时代变得更好,明朝雪觉得没人会推却。
她私下起了个笔名“千月”,发表出第一篇由个个短篇组成的连长稿件:《在此之后一百天》
“这周课堂作业,是观看《在此之后一百天》中最新短篇,写下你们的个人感悟。”
老师在黑板圈出要求,教鞭点在桌台,“可以适当结合实际,简述短篇中‘小镇’在群群包围下的出路如何。”
放学铃声和作业同时响起。
“要写得真切就难。我为文章预定报纸,细细读过很有可揣摩的点。用词很是辛辣作者可能是年迈老者。”
“笔名那么温婉内容那么新奇怎么会是老者?应该是年轻新潮人物。”
学生们三三两两成群议论这最近正热的短篇文章,一时间话头争论。
明朝雪慢慢收拾东西,稍稍低头失笑,她这是头一回要自己分析自己发表的文章。
“——明姐姐。”全艳红蹦蹦跳跳摆手在外打招呼。她在大学后越发活泼,交友甚广里消息也越发灵通。
她小跑到明朝雪跟前悄声,“上回想和你交朋友那人正到外面,喊着你名字摆出一地蜡烛,稀奇古怪不知是怎么想出来的,点上火还挺好看。”
蜡烛?明朝雪不置可否。
对比外面依旧颇为严谨风格,这大学倡导的是轻松开放。偏偏有的人开放过了头,被明确拒绝后还当众动作。
“现在正是叶子飘落的时候,要是不小心点到火多么危险。”明朝雪没往前门走,找到校内消防灭掉一地蜡烛,同时干脆灭掉对方喊名字的节奏。
全艳红看得直愣眼只有鼓掌的份。
明朝雪碰碰放在包里依旧无声的通讯机,带全艳红迈出校门时眸光一凝望向街角。
“我好像看到了安大宝。”
“谁?安大宝这么会来?他可是卷钱跑了居然来这?”全艳红顿时紧绷兮兮,对安家的人绝没什么好感。
安大宝出现在离村这么遥远的地方。
明朝雪脚步稳稳往前一迈,坦荡跨出校门,阳光落满长发牵起唇角一笑,“来者是客。”
主动着急前来寻死的命运之子也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