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那一天所发生的事,秋辰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
那时他十九岁,与姚雪已经相识两年。时值三月,正是星彩镇桃花盛放的时节,姚雪一早便与他说好,第二日去郊外的天泉山赏花。
秋辰面上虽然未表现出,心里却很是期待。平日里都是他邀约姚雪多一些,姚雪主动来约他,还是第一回。
结果去赏花的前一天晚上,秋辰的母亲白椋便十分焦急地让秋辰收拾行囊,和秋枫一起,带着秋辰连夜逃走了。
秋辰很是不解,在路上再三逼问母亲,白椋才终于吐了口。秋辰其实是白椋与当今圣上之子,皇帝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他们母子二人。
眼下皇帝正巧在南边一带寻访,很快便会到达星彩镇,到那时恐怕什么都晚了。
秋辰这才了解到他非同一般的身世,以及白椋充满不幸的一生。
白椋本是京城中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医女,平日里治病救人,过着清贫的日子。
十九年前,宁远帝刚刚登基,去民间微服私访,白椋便与他偶遇了。那时候白椋并不知道宁远帝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见他对自己温柔之至,只道他是寻常的富家公子哥,又与他情投意合,便有了秋辰。
白椋满心欢喜地将此事告知宁远帝,对方也很高兴,把她接到了一处院落中,向她承诺,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便娶她过门。
白椋对宁远帝深信不疑,但是等秋辰真正出生后,宁远帝却突然换了一张嘴脸,要杀母留子。
白椋这才知晓,宁远帝是当今圣上,却多年来未得一子,秋辰是他的第一子。白椋的身份低微,作为皇子的生母有失皇家颜面,所以宁远帝便决定将秋辰带回宫中,将白椋除去。
后来,白椋不甘坐以待毙,便寻了机会抱走秋辰,逃出了那座院子。她四处东躲xī • zàng,正巧遇见了在烟阳讲学的秋枫。秋枫可怜他们母子二人,便带着白椋回了自己的故乡星彩镇。后来,他与白椋结为夫妇,将秋辰认作自己的亲生儿子。
宁远帝将此事看作是皇家的丑事,并未声张,只是派人暗中抓捕。星彩镇地处偏远,消息也并不灵通,后来多年未寻到白椋,此事只能作罢。因此秋辰得以作为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到十九岁。
当时,秋辰在得知了一切真相后,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内心虽然震颤,但他却仍旧只愿意认秋枫作自己唯一的父亲。
他在心里想,只要他们一家三人在一起,无论去哪里,他都是乐意的。
可是,秋辰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刚逃离星彩镇,来到天泉山的另一侧,便碰上了宁远帝。
宁远帝似乎知道秋辰一家会向北逃,因此一早就在此等候了。
他一开始对三人以礼相待,给他们在天泉山以北的辽城安排了十分奢华的住所。他许诺,只要白椋与秋枫答应对秋辰放手,便给他们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他们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仍然让三人回到星彩镇过往常的日子。
宁远帝承诺给他们二人三天时间考虑。可是当晚,却派了暗卫将秋枫刺杀了。
那一晚,秋辰觉得心中很是不安,便暗暗去秋枫的房里,想和他聊一聊,结果正巧撞见了这一幕。那几个暗卫并没有看见门外的他,将秋枫的尸体偷偷运出了房间。他们还将秋枫的行囊一并带上,将房间里弄得杂乱不堪,伪装成秋枫已经仓皇出逃的样子。
秋辰当时拼命捂着嘴,才没有发出惊叫声。泪水和冷汗将他的脸上完全浸湿了,他走一步跌三步,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白椋的房间。
门外并没有侍卫,周围静悄悄的,看起来很是奇怪。秋辰此刻满脸都是泪,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冲进了屋里。
然后他就看见母亲倒在桌前,而桌上倒着一杯已经冷了的酒。
秋辰颤抖着手去拿那只杯子,手还没有碰到杯子,便已经跪在了地上。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宁远帝便推门进来,站在了他的身后。
“既然你发现了,朕也就不瞒着你了。这些人,不过是你人生中的绊脚石。朕现在帮你把他们都清除了。”
秋辰一边流泪,一边咬着牙瞪向宁远帝。他全身都在颤抖,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不用那么看着朕。朕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这便是你作为皇子应当承受的。”宁远帝的眼里没有任何感情:“皇家不应当与这些人有所瓜葛。你的母亲从一开始便错了,所以她现在为此付出了代价。”
然而秋辰当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怒吼着,不管不顾地朝宁远帝冲了过去。
可宁远帝只是轻轻拍了拍手,紧接着几个侍卫便冲上前来,将秋辰拖了下去。
“你好好想想吧。等你想通了,朕便带你回都城。”
后来,秋辰趁着夜晚,从袖口拿出治病救人用的银针,将那几个守卫的割喉,然后连夜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