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雪并没有被放行进大殿,只是站在殿外等候。殿里说了什么他听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两个人似乎是起了争执,可是后来又没了声息。
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宁远帝走得每一步棋都很对,现下雍国有极大的可能夺回失去的城池,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陈伍洋的死之上。
陈伍洋无疑是宁远帝的人,为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因此,陈伍洋要取他性命,应当也是受宁远帝指使。
姚雪心中虽这么想,却也不敢十分确定。日思夜想的母国军队就在城外,他犹豫再三,还是下定决心,说什么也要回到军中,再将一切查清。
上次从秋辰那儿拿的解药,他一直偷偷藏了一颗,眼下正是用的机会。他拿出一颗药吞了下去,正想暗暗离开,没承想房门突然开了,顾星从里面出来,对着一旁的几个侍从,指着姚雪道:“给他休整一番,晚些时候送到雍国的军营里去。”
从屋里出来的只有顾星一人,并未见到秋辰。姚雪对凉国态度的突然转变感到有些蹊跷,向顾星道:“这是你们国师的意思?”
顾星却只是朝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姚雪心中感到有些异样,稍微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下人走远了。
他重新换上了雍国达官贵人所穿的华服,被一队人马送到了雍国驻扎在武陵城郊的大营。
姚雪隔着很远的距离就看见写有“雍”的军旗飘扬,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但是他心里又有些惴惴不安。一方面,他对雍国人此刻的态度并没有底,也无法确定宁远帝是否真的想除去他;另一方面,方才他从武陵主城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见到秋辰,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护送他的人向军营的守卫说明来意,不多时,几人便被请进了主营。
姚雪抬眼向前望去,在主营中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另外一员副将,季汐。
季汐此刻站在帐中,只是冷冷地看着姚雪和凉国的侍卫走进帐中,眼里晦暗不明。
姚雪心中越发忐忑,同时他也注意到对方的服制发生了变化,从副将变成了主将。
季汐比他要小两岁,和白羽是同年。他生得很秀气,一双凤眼有些上挑,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事实上季汐并不是不好相处,他只是脾气硬,对心中认定的人就百般地好,对讨厌的人,便极其地坏。
姚雪十七岁入王都,二十岁当上将军,从那时候起,白羽和季汐就常伴在他的身侧,到现在也有四五年了。白羽性子活泼,平日里时常围在姚雪身边聒噪,季汐性子与他相反,大多时候都极其冰冷,但是他待姚雪和白羽都很好。他不太爱说话,时常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守着。
姚雪想到这儿,有些热切地看向季汐。这次伐凉,他只带了白羽一人。许久没有见到季汐,不管怎么说,他的心中还是十分高兴的。
凉国的使臣向季汐简单说明了来意,大抵就是,愿意将姚雪作为战俘归还,同时陈伍洋的事只是误会一场,希望雍国退兵,不要再朝武陵进攻。
季汐听完,只是冷笑一声,转头向旁边的部下道:“将这些凉人全都拖下去,斩了。”
姚雪看他这样武断,感到有些诧异,同时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便道:“雍国自古以来不斩来使,你连这都忘了么?”
季汐终于转过头,对上姚雪的目光:“怎么?看到我杀了凉国的人,心疼了?”
姚雪对季汐的反应简直有些摸不着头脑,对方看起来性情大变,完全是在无理取闹,他有些气恼地上前两步,怒道:“你他妈在说什么?”
季汐似乎不欲与他多言,挑起一双眼睛瞪着他:“我只问你一件事。白羽还活着么?”
姚雪闻言,猛地顿住了。
“我不知道。”过了半晌,他低低地道。
这个回答似乎在季汐的意料之中,他冷笑一声,道:“人人都传你通敌叛国,传你和那祸世蛊王有染。看来此事果然不假。”
姚雪望着季汐,震惊得无以复加。过了半晌,他才颤着嗓子道:“我没有。”
“别人这般想我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
季汐打断了他:““你带着两万兵力去了北地,可是没过几日,那两万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唯独你活了下来。而那之后,你又日日和那蛊王在一处,这些,可有半句是假的?”
姚雪盯着季汐的眼睛,焦急道:“凉国的人用了可以致幻的蛊,让军队大溃,又将我俘到了他们的都城朔安。这些日子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逃回来,怎么为他们报仇。”
他真诚道:“我知道你在乎白羽。你和他,都是我的副将,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怎么会弃他于不顾,又怎么会叛国?”
姚雪的话似乎刺激了季汐,他一下子变得很激动,红着眼睛吼道:“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你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骠骑大将军了!我也不再是你的副将!而白羽,”他的眼睛里满是痛楚:“白羽再也不会回来了!”
姚雪望着季汐,一时间僵在原地。
季汐说完,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稍别过头去不再看姚雪,稍微冷静了一些,又道:“你知不知道,陛下已经下旨,无论死活,只要是抓住你的人,便可封万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