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了偏头,准备道别,却发现琴酒的视线也和自己一样,停落在那群小学生身上。
只是他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温度。
“你刚被我带回来的时候,也和他们一样能闹。”
察觉到姬野凌在看自己,琴酒没有分给他视线,只是像回想起什么一般,用不经意的口吻淡淡说道。
低沉的声音如破冰时潺潺的河水流淌在寂静的车内,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无奈。
姬野凌以为这是琴酒对他的补偿,是对于刚才怀疑他的一种委婉安抚。俗称打一个棒子,再给一颗甜枣。
他笑了笑,刚想接话。
脑海中却突兀闪过一段影像,明晰的记忆随着琴酒的话,返还给了他一个瞬间。
姬野凌在这片记忆中看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红发孩子
——这具身体幼年时的模样。
漆黑房间里,黑暗中只能看到几件基本家具的轮廓。房屋的主人只是将这里当成一个短暂的落脚点。所以整个屋子冰冷空荡,没有半点生活气息。
他低垂着头,坐在那条长沙发上,怀中抱着一个沙发靠枕,脸上是一片没有情绪的漠然,像是陷入了休眠的精致人偶。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终于动了一下,却仅仅是给自己换了个姿势。
在抬头的瞬间,姬野凌看到了他的眼神,那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眼神,比起人类更像是一种死物,目光里是空无一物的漠然。
他的眼神是闪着寒芒的出鞘刀剑。姬野凌在看向他双眼的一瞬间,感觉自己也像是被隔空刺到了。
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中响起。
沙发上的小小身影,在听到这道声音时,像是被人重启了电源一般。
他歪了歪头,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熟门熟路的绕过茶几,走到玄关。
门被人轻轻从外面打开,明亮如水的清浅月光也一并从门外洒了进来,映亮门外之人亮银色的长发。
——是琴酒。
“欢迎回来。”
姬野凌看见年幼的自己靠在门口仰着脸,生硬的挤出了这句话。
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好,于是脸上冷漠的表情浮现出了一丝生动的人性化懊恼。
进来的人明显比他要高的多。他重重揉了一把等在门口的小孩的头发,伸手带上了门,伴随着轻微咔哒落锁声,房间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里的两个人都有优秀的夜视能力,所以谁都没有打开客厅里的灯。
寒夜的凉气与一丝微弱的血腥气,从进门之人的身上源源不断的飘来。小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
琴酒觉察到他的目光,一边脱下黑色大衣挂到客厅的四角衣架上,一边头也不回的简短解释了一句。
“别人的血。”
身后那道一直盯着他的灼热视线消失了。
琴酒从上衣的口袋中抽出一个牛皮纸质的文件袋,向身后递去,姬野凌伸手接过。
文件袋上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火药与硝烟的味道,证明它被人和[伯][莱][塔]放在一起过。
姬野凌将它打开,抽出了里面几张薄薄的纸张。
是一系列证明身份的资料,住民票,医保卡,甚至还有护照。几乎所有户籍需要的身份资料证件都在这里了。
他拿着那一摞资料愣在了原地,抬头看向琴酒,目光里有些困惑。
“自己收好。“
琴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抽走了他手中的那一叠资料,重新装回了袋子里。
“明天开始,你就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
琴酒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年幼的姬野凌似乎没有听明白,只知道自己要离开这里被送到另一个地方了,于是歪了歪头,像幼犬一样眷恋的蹭了蹭抚摸过他头发的那只手掌。对方的掌心里,还带着外面寒夜的凉气。
“你不再需要我了吗?”
如果是长大后的姬野凌,可以将这句话用千百种方式说出来。熟练的调动表情与情绪,让它听起来像是撒娇,像是恳求。让人忍不住答应他的要求。
可现在的他,并不会这些。
姬野凌看着记忆中的那个小孩子,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也只是用冰冷的语气问出一句。还因为语调生硬,没有起伏,硬生生的将问句说成了肯定句。
“我不需要现在的你。”
琴酒垂下森绿色双眸冷淡的看向面前的小孩,毫不留情的否定了他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