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年尔一进寝宫便察觉到了不对,从外面看,里头一盏灯都没有便算了,怎么进来后,还有如此之浓的腥臭之气?
下一秒,她忽地手脚不听自己使唤,僵硬地转身向左手边走去,南香鸣问她怎么了,年尔也回答不出来。
她在心中疯狂大叫: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这次的魔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糟糕,她得快些示警,让南大哥逃走,还有外面的薛大人母女,可身体却像有了自我意识,明明是第一次进皇帝寝宫,可年尔却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火折子,并点燃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支烛台。
这支烛台一亮,整个寝宫内的烛台便随之亮起,殿内瞬间迎来光明,然而入眼的这一幕,却令年尔恨不得当场吐出来,她宁可不要这份光亮!
数不尽的人皮脑袋,在烛光亮起的瞬间齐刷刷扭头朝她看过来,那场面过于惊悚,令年尔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尤其是她点燃的那支烛台上,竟然还缠着一张人皮!
偏偏精神上高度紧张,身体却失了控,就好像意识还属于自己,身体却易了主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是魔族搞的鬼吗?
诛妖大会后,五大名门前后失去了宗门至宝,虽说一开始都将罪名丢到了妖王头上,但随后妖王独身闯山门夺宝一行,已表明她根本不屑于偷窃,这也使得魔族通过食人变成人类模样,从而偷走法宝一事大白于天下。
就算魔族能够操控人类,那前提也是它将人类吃掉,然后拟态成人类模样,年尔很确信自己是个活人,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受控?
糟糕,南大哥……
想到南香鸣,年尔立刻想要看他,但脑袋不听话,她只能拼命用余光往身旁看,紧接着年尔发现,南香鸣是安全的,他没有被控制!
大喜之后,年尔发现了不对。
——南香鸣的眼神不对。
她与南香鸣的相识,要从一个小秘境说起。
年尔下山后,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从未有人造访过的小秘境。她本来没将这秘境当回事,但秉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若不进去看看反倒亏了。
谁知秘境虽小,却有许多宝贝,同一时间发现秘境存在的还有其它修士,他们修为不如年尔,见年尔收获颇丰,竟起了shā • rén夺宝之心,聚集起来共同商议要如何将年尔除掉。
在秘境内shā • rén,等被杀者的宗门收到消息,他们早已拿着战利品逃之夭夭。
年尔没想到那群修士卑鄙至此,不免着了道,生死关头,是南香鸣从天而降救了她。由于秘境被开启后会形成一个密闭空间,所以直到秘境再次开启,两人无法离去,因此只能在秘境中四处逃亡。
每每遇到危险,南香鸣总是不顾自身舍己为人,如此动人的品质,让年尔怎能不尊重他?而且她身上有着不少宝贝,南香鸣却从不动心,与那群想要shā • rén夺宝的修士一比,更显可贵。
这也是为何年尔会这般信任于他。
在年尔的印象中,南香鸣是位温柔善良性格坚毅的好前辈、好兄长,无论何时,他总是眉眼含笑,对谁都会释放善意,然而现在,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双眼冰冷的让年尔有种置身冰窖的颤栗感。
……南大哥是不是也被控制了?
年尔下意识这么猜测。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面对四面八方想要侵蚀而来的紫气,南香鸣只是随意挥了挥袍袖,便将紫气挥散,大殿内的人皮脑袋们,本来还不知死活地盯着他看,这会儿察觉到了危险,一个个恨不得夹紧尾巴做人,连眼神都不敢朝这边望。
“装神弄鬼的做什么?”南香鸣缓声问,“不敢见人?”
他话音一落,年尔发现自门窗往殿内涌入许多紫气,这些紫气汇聚起来如同烟霞,最终形成了一个人形。
但在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年尔不敢确认对方究竟是不是人类。
南香鸣同样望着面前的公主,掩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他的目光很奇怪,直勾勾地看着人,像是想从公主身上看出某种东西。
将肉制作成香薰让修士吸入从而达到控制他们的目的,很显然在年尔身上成功了,南香鸣没有。
公主感观敏锐,她直觉地想,这不是夏娃制作的香薰除了问题,而是这个男人本身比较特殊。
此时,南香鸣不再继续注视公主,大概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从她身上得不到满足,于是他又挥了挥衣袖,轻而易举便解除了公主对年尔的控制。
僵硬了许久的身体忽然重新回来,年尔一个踉跄站稳脚步,她快步走到南香鸣身边,问道:“南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
“抱歉,年尔。”
南香鸣缓缓开口,声音与眼神又都恢复了她印象中的温柔,“一直隐瞒着你,真是不好意思。”
年尔下意识摆手:“没有没有,我能理解的。”
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隐藏实力的时候,就算是她,身上也有师尊给的保命符,她可谁都没告诉过。但同时年尔又觉得怪怪的,从南大哥的表现来看,他的修为恐怕还在自己之上,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小秘境时他也要隐藏?
如果是不想被那群修士知道,出了秘境后便可以据实以告。如果是不想被她知道,那么现在又为什么告诉她?
这是年尔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这位南大哥。
而且……
虽然他在道歉,虽然他在微笑,虽然他的举动和平时没有两样,可年尔心跳仍然很快,她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上一次她心跳的这么快,还是在小秘境被人追杀。
那是来自人体本能对危险的感知,实际上,年尔觉得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是撒腿就跑。
除却给薛大人的符咒,她身上还有两张遁地符,要不要拿出来现在就用掉呢?
一阵寒意袭上心头,年尔不觉打了个哆嗦。
南大哥,是在生气么?
她不觉看向他袍袖下的手,那只手似乎正在浅浅颤抖着,像是在克制,又像是在酝酿。他为什么愤怒?他在愤怒什么?愤怒的对象,是这个奇怪的女子么?
年尔有一百个问题想问,但她一个也没有问出口。
与此同时,躲在大殿死角,利用人皮脑袋遮挡身形的夏娃暗叫不妙,公主似乎踢到铁板了,这个叫南香鸣的男人很危险,居然能不受公主控制。
还是赶紧跑吧,趁着公主被南香鸣困住,不可能再拉着她不让走,夏娃当下决定要跑路。
她跑路跑得非常坦诚,而且一点都不犹豫。朋友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无法估量的危险面前,率先选择保全自己是非常重要的。
放心吧公主,夏娃在心里想着。
我已经记住了南香鸣的脸,等我全身而退,以后再遇到这个人,一定帮你报仇,等你死了,我还给你烧纸,那什么坦克大炮航空母舰机甲飞船都给你安排上,你要是能变鬼呢,你自己拿这些家伙找南香鸣报仇也行。
做朋友做到这个份儿上,夏娃自认已经仁至义尽。
她连公主都打不过,更不可能打得过南香鸣,无畏的牺牲有必要么?但她活着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不过在如何逃跑的路线上,夏娃陷入了一点点选择困难的状况中。
首先她现在是有实体的人,其次她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最后,想要离开这儿,不管走门还是窗,恐怕都会引起那三人的注意。
被夏娃拿着自保的人皮脑袋时不时挣扎一下下,一副想把夏娃推出去送死的模样,夏娃毫不客气地拽住人皮脑袋的头发,龇牙咧嘴的威胁着。
南香鸣仍旧维持着他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不仅如此,他还对年尔说:“这里太危险了,年尔。你先离开,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不行。”年尔想都不想便摇头拒绝。
然后她就后悔了。
拒绝的太快了!明明潜意识里知道该逃走的!
“……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都说了很危险了。”
对于年尔的话,南香鸣尚未回答,公主便先笑了。
她笑起来,反倒减去了那种强烈的非人感,有那么一瞬间,年尔恍惚中把她看成了天真烂漫的少年,不知道这样鲜活的笑,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如果,她还是“人”的话。
“你可真傻。”公主对年尔说,“你以为他是真心叫你走的么?你以为你想走,就走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