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头七,民间传言说人死后头七会回来见亲人最后一面。
晚间,永乐侯留在儿子的房间里,顾阙站在屋外,周围不能点灯,因为鬼会怕灯。
有灯就不敢回来了。
至子时,树叶轻动,顾阙忽而落泪了,顾言回来了吗?
她等了片刻,等到叶子不动了,才徐徐转身。
走到颜珞的院外,她上前,守门的婆子见是二姑娘就打开门。
屋内的灯还亮着,颜相并没有睡。
一路走去,婢女推开门,顾阙跨过门槛,颜珞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
顾阙面有泪痕,颜珞知晓那个传言,不禁笑话她:“见到了吗?”
“没有,我知晓是假的,可是风动的那刻就期盼是他回来了。”顾阙抿了抿唇角,眼泪扑簌而下。
明明只见过几面,明明没有深厚的兄妹感情,她还是有些难过。
或许是双生,是这副身体在难过,牵扯到心口。
颜珞上前伸手抱住她,手落在她的脊背上轻轻抚动,“伤心说明你是人,不是怪物。”
“颜相,我……”顾阙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心口凝滞,只道一句:“疼我的人少了一个了。”
她深深切切地感受到了顾言为兄长般的疼爱。
颜珞怔忪,想起阿瓮走了,自己也有这样的害怕。
这是亲人。
原来自己不是怪物。颜珞抿唇轻笑,告诉顾阙:“你还有侯爷呢,你想想,他为了你敢于抗旨,便是真的疼你了。”
顾阙渐渐止住泪水,哭过一通,心里好受多了,她笑笑说:“我还有你,颜相,若是可以,我愿与你白头偕老。”
“是吗?”颜珞低喃,神色恍惚,白头偕老是多远?
一辈子太久,颜珞觉得枯燥。她松开顾阙。
当她放手的时候,顾阙伸手抱住她,蹭在她耳畔说:“颜珞,没有我,你会想我吗?”
颜珞却问她:“没有我,你会死吗?”
阿娘失去阿爹的爱后,果断选择了自我了断。
那么,顾阙呢?
顾阙紧紧抱着她,咬着她的耳朵低语:“你若死了,我去找你。你若不爱,我会离开。”
顾阙是恋爱脑吗?颜珞觉得她不是。
相反,顾阙很清醒,她知晓自己的付出,也得到自己的回报。倘若真有不爱的那一日,她会毅然离开。
爱情是一场博弈,要么都是赢家,要么两败俱伤。
颜珞擅谋,走到今日,布了无数局,将所有人一步步套进去。可她还是走错了一步,不该将顾阙拉入局中。
顾阙是天上洁净不染尘埃的神女,不该落入人间,染尽尘埃。
颜珞后悔了,顾阙却心甘情愿。
颜珞道:“只有我死了,才会不爱。”
她会死的,染尽鲜血的人,不配活着。
她望着顾阙白净的脸,心中满足极了,这辈子诓得顾阙神魂颠倒,比shā • rén更为快活。
顾阙想起那本书,颜珞最后的去处成了谜团。
“颜珞,我不难受了。”顾阙笑了。
颜珞道:“要走吗?”
顾阙回望了一眼天色,“太黑了,留下。”
“去洗洗。”颜珞松开她。
院子里的婢女婆子在顾言死后都换了一通,现在的婢女都不认识顾阙。
顾阙梳洗后,挤上颜珞的床榻。
屋里很安静,顾阙闭上眼睛,已经很晚了。
今晚,颜珞也很安静,她在想顾阙的问题:你若死了,我去找你。
顾阙是不是傻?
脑子不大好。
因为这么一句话,颜珞一夜没睡,顾阙睡得很香。
两人躺在一起,传入永乐侯耳中。永乐侯愣了下,特意让人去找顾阙。
顾阙只道昨夜太晚了。
永乐侯颔首,道:“丞相何时回相府?”
“不知晓,琼琚清至还在她的府上,我想过去住一段日子。”顾阙心虚。
“也可,你带着清至琼琚一道,我的意思将孩子留在相府,得她庇护,比什么都好。”永乐侯比任何人都清楚,侯府不过空盯着侯爵的名头罢了,内里早就败了。
顾阙喜欢跟着颜相,颜相不会亏待她。颜相虽狠毒,也曾才冠京城,这样的母亲,可遇不可求。
顾阙记住,回去后让人收拾东西,她未曾与颜相说话,门房说社牛广平郡王来了。
广平郡王闻知顾世子病逝,从外地赶了回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日。
进府就哭了,永乐侯不愿与小辈说话,颜珞去接待了,未靠近就听到郡王的哭声。
唔唔好奇,“他喜欢世子吗?”
“不,他喜欢世子的诗词。”颜珞头疼,这人不好打发,打发唔唔去找顾阙,令她写首诗赠送广平郡王,将人打发走才合适。
唔唔回头去找,颜珞去接待郡王。
一男人哭得比女人都要伤心,若非他家有妻室,颜珞险些怀疑他喜欢顾阙。
顾阙的烂桃花多,追随者也不少。灵堂上来了不少文人,不乏有文坛大家,甚至有人送顾言上山,目送他下葬。
顾言死后,吊唁者比霍老都多,都是沾了顾阙的光。
郡王只一味哭,恨自己不该出去玩,恰逢各路设置关卡,回不来。
颜珞听得头疼,不得不说道:“世子临去前,给你留了诗。”
郡王不哭了,激动得不行:“给我的?”
颜珞颔首,“郡王稍候,我让人去取了。”
广平郡王这才坐下饮茶。
颜珞扶额,顾阙真是个祸害,男女都被祸害得不轻。
先帝两个女儿被迷得神魂颠倒,好不容易遇到正常的广平郡王,又被她的诗词迷得哭哭啼啼。
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