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奉茶,顾阙拉着她坐下,道:“近日可好?”
“我很好。”陈屏微笑,坐下后,望着对方,“姑娘可开心?”
敌军兵临城下,兵荒马乱,乱世中举办婚礼,带着重重压力。陈屏由心叹服,望向顾二姑娘的眉眼,似有焦愁。
顾阙道:“与相爱之人相守,如何不开心。陈大人,你觉得我们的事、是否、大逆不道?”
陈屏抿唇,眸子阴沉,眼中闪着复杂,道:“颜相所为,哪一件不是大逆不道?”
顾阙笑了,释怀道:“对,你说的对。”
“姑娘既然走到这一步,就不要在乎世人的想法,你不是银子,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你。”陈屏开玩笑,“姑娘没有走出去看看,怕是不知人人自危,颜相抓了些逆臣,倒也没动百姓。然京城被围困,百姓都害怕,世家大族也害怕,性命垂危之际,谁敢来观礼。”
顾阙没有出门,不知外间的景象,却知避难所里的的孩子一日多过一日。
陈屏又道:“姑娘虽小,胸怀天下,避难所让我等愧疚,我相信,给他们些时间,会接受你们的。”
顾阙回道:“我不过怜悯幼子罢了。”
“如今粮价高涨,你的怜悯可值钱,姑娘不知京城内已有人被饿死了。我也想救济,然而,囊中羞涩。”陈屏自嘲,长叹一句:“姑娘做了旁人不敢做的事情,是善人,也是我陈屏敬佩之人。”
“时辰不早,我该走了,城楼再见。”陈屏依旧穿着穿着一身官袍,革带束腰,对着顾阙行了半礼。
顾阙抬眸,陈屏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略带锋芒。
她颔首,“陈大人慢走。”
陈屏微笑,转身离开了。
顾阙微叹,陈屏似有些不同,是战事改变了她吗?
顾阙不得其解。半晌后,各家的礼到了,凌家姨娘给了添妆,人没来,说是凌昭身子不好,在家照顾。顾阙知晓,是她不想来。凌昭端方有礼,骨子里的规矩极重,其母也不会差。
不来也罢,顾阙吩咐婢女:“让人送回去。”
婢女不解:“您这是打了凌家姨娘的脸了。”
“她不来,不也是打我的脸吗?送回凌家,就算是我心意领了。”顾阙语气低沉,不来便不来,要这些虚礼作什么用呢。
婢女让前院的小厮送回凌家去了。
山房里静悄悄,就连全福人来了都觉得惊讶,竟无一宾客。
顾阙笑着迎她进来,她是三夫人找来的全福人,给顾阙梳妆。
安静过分,就有些诡异。
幸好新娘不太讲究,笑脸相迎,顾家的身份因着诚丞相而水涨船高,她自然也是乐呵呵地说着吉祥话。
在婢女的帮助下给新娘梳头,自己的责任也就结束了。顾阙封一个厚厚的红包,她笑着收下了。
顾阙没有兄长,没人背她出门,只好自己走出去。
没有盖头,一把扇子遮挡面容。
从院子走到门口,都很冷清,镇国公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拉着她的手,说道:“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下去,父亲会尽力帮你。”
镇国公府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顾阙含笑应下,登上马车,颜珞在城门下等候了。
夕阳挂在西边,瑰丽色的光辉很美,似画者精心描绘。
道路两侧并无太多的行人,多是守卫的兵士,凄清无人,顾阙抬首去看,并无人在意她。
越往前走,声音就越大,人也渐渐多了,多是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站在两侧,探头看向马车。
顾阙握着扇子,有些害怕,更多的是紧张。
快到城门的时候,她在人群中看见了凌昭。
被这个时代赋予规矩的男人。你说他错了吗?
不,他并没有错,他这个时代普通的男人罢了,与其他男人一样。
一眼扫过,顾阙收回心思,徐徐看向前方。
人越发多了,还有许多穿着官袍的朝臣,他们皆是一脸怒色。他们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顾阙笑了,忽而松了口气,看,他们都拿我们没有办法。
这就是权势!
顾阙心情好了不少,再抬头去看夕阳,唇角弯弯。
喜车停下,喜娘搀扶新娘下车,一路看去,满地红毯,气氛顺势就上来了。
喜娘害怕,搀扶顾阙的手臂都在发抖,顾阙反而安慰她:“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喜娘尴尬,可一墙之外,便是叛军,随时都有可能攻进来。
怎么不怕呢。
喜娘接了这么多差事,每回都是欢欢喜喜,唯独这回,刀架在脖子上。害怕的同时,她又打量新娘。新娘二十岁了,不是十五六岁,眉眼风情并非是小姑娘们可以比的,明亮动人,是难得的美人。
这位姑娘凭着美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风云,喜娘看了两眼又不敢看了。
前有废帝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纳妃,今有丞相大逆不道娶她,女子太过貌美,便是祸水。
喜娘牵着新娘朝前走,一路上不断让她注意脚下。
至城门下,颜珞同样,一身红裳,不过她没有太多的头饰,简单雅致,红唇艳丽,她拨开扇子,随手递给了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