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平静,可姬野忍不住大哭起来。他想是啊,她已经死了,所以世上只剩我一个人。
屋外的那些人还在狂奔,他们弄出的声音太大了,简直像是天地都要被他们的脚步震塌似的。整个屋子摇摇欲坠了,女人还在不停地枯朽下去,她身上的光芒正在黯淡,她的时间所剩无多。屋外的人发出即将成功的狂笑。
姬野站了起来,用尽全部力量对着门怒吼,他不再是小老鼠,他变成了一只被激怒的凶兽!
息辕已经在这座城市里转了很久了。他去了每一面的城门,城门禁闭着,城墙很高,没有任何办法逃出去。城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屋宇兵道,也没有河流,只有一堆巨木燃烧在城的中央,火焰永不增减。
息辕想大概有十几年过去了吧,也许更长。这里永远是黑夜,分不清时间。
真是孤独。
息辕想要有个人跟他说说话。他已经试着翻筋斗和倒立,可是很快这些也都没意思了。他无奈地围绕火堆转圈子,试着唱家乡的歌。可是无论他怎么唱,那歌都是一样的——
“天黑黑,要下雨。”
下雨了怎么办?这里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息辕忽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巨大的恐惧感包围着他,难道就是这样了?在这里直到永远永远?
“谁来救救我啊?”息辕放声大喊。
“你叫息辕么?”忽然间,息衍一袭黑衣,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是。”
“跟我走吧!”息衍向他伸出了手,坚定有力,没有一丝颤动。
息辕盯着那只手看,那手的拇指上套着铁青色的指套,上面飞鹰的徽记栩栩如生。他缓缓地伸出手,在空中停了一瞬,而后紧紧握住了息衍的手!
七
数千里之外,宁州,古老森林的深处。
少女凝视着皇极经天仪的旋转,用炭笔迅速地记录在纸卷上。她脚下已经堆满了纸卷,密密麻麻都是从入夜开始写下的数据。她的老师却只是袖手在那里仰望,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破军和贪狼开始出现半掩。”
“巨门的光度增加了,它的光度已经达到了‘角’……不,已经达到了‘晴’。”
“禄存的光度也开始增加。”
“现在武曲和廉贞的轨道重合……好,符合计算的结果……再次分开。”
少女笔录的同时,不断报出北辰七颗主星的变化,老师听了微微地点头。
“别念了,记记就好。”老师忽然说,“如果你对比这些数据,会发现和以往北辰之相暴涨的时候是完全一样的。不过作为星相师,笔录还是应该的。”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我是很想检验我测算的成果。”
“孩子,你的算学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好的,超过了我自己。测算北辰之相暴涨对你根本就不是难题,为什么你还是那么急于验证结果呢?那么不自信么?”
“因为始终觉得离星辰算学的最终完美还有距离,所以不断验证自己的计算结果来增强自信吧?”
“最终完美?”老师笑笑,“你确认最终的完美存在么?”
“就像您描述的谷玄七式的七道方程那样吧?最终的完美该是简单而圆满的,就像是一个圆,没有任何一处是它的破绽。”
“我说了圆心是它的破绽。”老师说。
“可圆心并非圆的一部分。”
“圆心是圆的一部分,”老师的语意高深莫测,“因为失去了它,圆周便失去了一切的依凭而不复存在。所以每个圆必然和它的圆心是一体,而那个心,便是它的破绽。”
“我还是不懂。”
“你太执着了。”
“也许。”少女低下头。
“北辰之弦的涨满……我看看,”老师简单地扫视时轮,那是记录精密时间的庞大仪器,“大约该有三刻四分一厘的时间。想不想知道谷玄之弦何时涨满?”
“何时?”少女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知道老师是可以计算出谷玄之弦的人,因为他手中握有那七道方程。
“就是刚才,”老师笑了起来,“它的高涨略早于北辰,现在死亡星辰已经把它的力量播撒到大地的每个角落了,不过绝大多数人不会觉察。”
“您验证了计算的结果么?”少女问。
“没法验证,”老师笑笑,“谷玄仅仅存在于方程里,因为那是个死亡的点,吸纳一切的光,不能观察,也就没法验证。”
“半掩结束,贪狼和破军的亮度都在急剧增加。”少女看着天空。
“嗯,”老师赞叹中带着点儿调侃,“北辰之神求战心切。”
“求战?”少女问。
“这对星辰自古以来的力量之弦涨跌几乎是重合的,所以有人猜测它们是一对双生子星辰,也有人猜测它们是一对死敌。不过这次看起来北辰七颗主星冲距离谷玄极近,已经入侵了谷玄的防卫,所以倒像是这两组星辰的一次对抗。”老师说,“不过有以战争对抗死亡的么?”
“这大概属于辰月大师们热爱的话题吧?他们热爱哲学。”少女淡淡地说。
“我年轻的时候也很热爱。”
“那老师思索得到了什么结果呢?”少女一边问着,一边不停地笔录,她的勤奋和老师的懒散对比太大了。
“得到的唯一结果是所谓的哲学都是人闲极无聊时的瞎扯,世界最终的意义和人有什么关系?”
“嗯?”少女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