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名还想随便找点什么话说。这时候医务室的老师进来了——她没说出口的话顿时咽了回去,继续低下头无聊的玩自己手指。
老师进门看见新名已经醒了,脸上露出意外的笑容:“绪方同学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新名:“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师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给她重新量了体温。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老师全程都没有搭理乙骨忧太,似乎是有意要忽略他一样。
从老师嘴里说出的故事和乙骨忧太说的完全不同——她说是因为乙骨忧太和同班同学追逐打闹,两人不小心摔下楼梯,撞到了新名,所以新名是收到惊吓才晕倒的。
老师给新名开了两盒安神药,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走出医务室的时候,乙骨忧太还跟在新名身后。他没有走在新名前面也没有走在新名旁边,而是谨慎的落后新名好几步,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而新名就理所当然的走在前面,手里拎着那两盒药。
安神药的硬壳纸因为她把塑料袋甩来甩去的稚气动作,而互相撞击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医务室在五楼。
从走廊一米高的栏杆外面,榕树枝叶繁茂的搭上来,绿茵茵的每片叶子都在发光。
栏杆的影子投在走廊上。
新名原本只是在普通的走路。走着走着,忽然她开始踩着栏杆的影子,一步一跳的往前走。她每次跳起来,金色的头发都跟着一晃一晃,发尾晃过绀色百褶裙的裙摆。
乙骨忧太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在没有人注视他的时候,乙骨忧太感觉自己的心理压力没有那么大了,甚至可以稍微安心的抬起头来直视前面新名晃动的头发。
跳到走廊尽头时,新名停下脚步,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自言自语:“栏杆没有了。”
乙骨忧太低头看向地面,才发现两人走到走廊尽头后,栏杆的投影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看着新名失落的脸,试图说点什么话来安慰她——但新名的难过就好像水里的月亮,只短暂存在片刻之后又破碎。
她嘟哝了两句,毫无留恋的走到楼梯口。在楼梯上太阳照不到地方,新名回头看了一眼乙骨忧太。
两人的立场仿佛在此刻倒置,乙骨忧太站在了太阳光底下,被照得明亮又温暖。
新名朝他挥了挥手:“我们就从这边分开走吧!”
乙骨忧太愣了愣,呆呆的:“啊……好、好的。”
新名朝他笑了笑——很可爱的笑容,像一簇甜蜜的苹果花——这种甜美的批发笑容新名很擅长,可以用来应对不想搭理的男孩子,也可以用来应对生气的妈妈。
回到家里,新名第一件事就是冲进自己房间,打开自己锁起来的百宝箱。那个箱子几乎有半个新名那么大,里面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新名拼命地翻找,把里面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终于在角落里找出一张小心翼翼叠成爱心的纸张。
找出这张纸的瞬间,新名松了一口气。她直接在地板上坐下来,拆开那颗爱心;被拆开舒展的纸张是一张手绘的婚姻届,上面的表格是祈本里香用新名的尺子量着画的。
内容则是参考了新名父母的婚姻届。
当然,想也不用想,两个小女孩能看见新名父母的婚姻届,这当然是新名偷偷摸摸从父母柜子里拿出来当参考的。
她重新在脑海里想了一遍乙骨忧太的话。
乙骨忧太因为还留着祈本里香送她的戒指,所以被鬼魂缠上了。那么自己会做噩梦会被鬼魂恐吓,一定也是因为还留着祈本里香给自己做的婚姻届——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不是只要撕掉这张‘婚姻届’,就不会被纠缠了吗?
新名觉得自己可真的是太聪明了。
她不能在家里用打火机,会被妈妈走,只好手动把婚姻届撕碎扔进院子里的水池了。
新名特意把纸张撕得很碎,和鱼食一起扔进池子里。养在池塘里的鱼立刻争先恐后的浮出水面,在吞吃鱼食的同时也把碎纸一起吃下去。
她蹲在池塘旁边看着碎纸和鱼食都被鲤鱼吃完,拍拍手心满意足的跑回去打开电视看动画片。
今天晚上有假面超人的三集连播,她才不要错过。
等到第三集动画片开始播放片尾曲的时候,爸爸回来了。
爸爸走到客厅放下公文包,揉了揉新名的脑袋:“我们新名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老师和妈妈的话呀?”
新名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幕,头也不抬:“有——”
看出女儿满心都在动画片上,回答得十分敷衍。爸爸无奈的笑了笑,走进厨房准备帮妈妈端菜。
妈妈:“今天院子里老是有奇怪的声音,可能是什么小动物跑进来了,你等会去看看吧。如果是兔子野猫什么的,就把它们赶出去。”
爸爸:“等会吃完饭我就去看看。”
等吃过晚饭,爸爸拿了手电筒,招呼新名:“走,跟爸爸去院子里转转。”
新名穿着凉拖鞋,踢踢踏踏的跟着爸爸身后,走出檐廊进入院子。
手电筒的强光一路扫过去,院子里的每个角落都被照得明亮清晰——最终电筒光停留在水池上,新名睁大了眼睛。
水池里漂浮着一池子的死鱼。
一张纸折的爱心被稳妥的放在水池旁边的石头上。
明明是夏夜,新名却又感觉到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