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巧了,他们俩都是标准的事业型人才,还都处于事业蓬勃上升期。让林姜来管这些也完全没可能,她还要管一整个太医院呢!
‘要是王熙凤在他们家负责管家就好了。’林姜甚至蹦出了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
这才是术业有专攻,近来看凤姐儿过府里来帮忙,实在是管家界的专家,这点上,连黛玉都要自认不如,她可没有凤姐儿管家那种霸道和热情。
卫刃听她这么说,就道:“我也虑到过这里,但寻妥帖的人不那么容易。”可不是,如林家这种五代列侯传承之家,也不是每一代都能从家生子里扒拉出一个面面俱到的范小青这等管家人才来。
林姜想起一事就道:“宝石有个哥哥,据她说不是多聪明能干的,但挺老实的,看看庄子田地是没问题的。”
卫刃却摇头:“宝石是你最信任的身边人,那她的父母兄长反而不能再担外头的要紧管事。内外勾通乃是欺上瞒下最方便的渠道。你越信任宝石,反而越不要给她家犯错的机会才好,否则日后闹出什么事儿来,不是连宝石也留不住了吗?”
林姜转过来了: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哪怕相信人性,也不要考验人性的道理。
宝石她是信得过的,可谁保证宝石的家人就不会借着女儿牟利犯错?
而林姜和卫刃都身份特殊,是皇上的心腹,直接关联着皇上的两方面人身安全,要是家里下人是因情分安排的,到时候糊涂起来,犯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可真是连宝石都保不住了。
所以卫刃说的人难选,并不是去买两房下人多难,而是要选出可靠的人太难了。
林姜听得头疼:“我真是不擅长这些。”
卫刃将手紧了紧,像是要给她平稳的不必烦忧的力量一样:“你不用擅长这些,我会做。”
他是跟着皇上从王府一路来到皇宫里的。
这一路经过见过的事儿太多,也知道许多他不想让林姜接触到的阴暗。在选可靠之人这方面,他早就有了腹稿也开始着手去做了。
林姜转头对卫刃笑了笑。
其实缘分真的是种很神奇的东西。就像两人还陌生的时候,卫刃就能一面锦旗送过来,替她解锁人生第一项隐藏成就一样,他似乎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补充她缺少的那部分。
两人有一种无言的奇怪默契。
正如当时林姜刚通过第五层商店的中期考核,卫刃只需要跟她一个照面,就下意识说出了‘恭喜’一样。
他总是明白的。
在这个世上,能遇到一个合拍的人,真的很难。
马车到林府的时候,卫刃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林姜一见就笑了:“哎,世子爷又请你做信使了?”
她跟卫刃天天见,没什么写信的必要。而一看这信封,林姜就知道,定然又是世子爷写给黛玉的。
已经正式定亲,传递信函本就不逾礼,何况周黎蘅还有一条特别方便可靠的信息链:他去上书房前,就先拐个弯去明正宫寻卫刃把信件给卫刃,等卫刃送林姜出宫的时候,再把信给林姜,林姜回到府里,总要见到黛玉——完美物流诞生了。
林姜接过来:“世子爷以后可得置酒请咱们吃。他传一封信,可是要劳动一个龙禁尉统领,一个太医院正。”这样的物流系统,怎么不得请顿大餐啊。
林姜回来的时候,黛玉正在她屋里看书。
她是特意等在这里的——林伯父又出京去了,黛玉担心送父亲远行的林姜会难过。
虽说林姜每回都对林伯父的出海表示乐见其成,但林如海父女,以己度人,实则是不能理解这种事业型父女关系的,总觉得林姜是在父亲每年都走的情况下,不得不坚强乐观起来。
而林姜见了黛玉,立刻眉眼都是笑。
黛玉心道,这不像是从林伯父出海,简直像是接林伯父回家一样高兴。
林姜很快向黛玉表达了自己在笑什么,她把手里的信递出去:“妹妹快收下吧,我们也算是完成使命了。”
黛玉一见,脸色不由微红。
这人,送信也罢了,但这送信的频率未免也太……
林姜接过宝石递上来的茶喝了两口,才继续对黛玉道:“这信沉甸甸的,厚度也十分可观。我倒是不明白,世子爷日日上书房,难道不用写功课,光写信了不成?”
再加把劲的话,林姜觉得周黎蘅能写本书出来。
她刚说完,就听旁边的雪雁‘噗嗤’笑了出来,开口道:“大姑娘不知道,我们姑爷……”
黛玉急忙打断:“不许说!”
林姜好奇心大盛:“快说!”然后对宝石下指令:“快快,咱们把雪雁抢过来,誓死捍卫她说话的权利。”
果然黛玉不能以一敌二,雪雁成功躲到了林姜背后,笑道:“我们姑爷不是没把上书房的功课给姑娘看过。”
林姜实在是想听,又放下雪雁去找黛玉:“到底是怎么回事,讲给我听听嘛。”然后还拿出杀手锏:“唉,今日父亲离京出海,我心里实在是难过,妹妹也不安慰我一二。”
黛玉:……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明明高兴的都要冒泡了。
话都说到了这里,黛玉也就只好一一道来。
原来是前几日,皇上在上书房布置了作业,乃是关于漕运的改良规划,让每个儿子都写一份策划书交上来。
看到周黎蘅也乖乖坐在儿子们中间,依旧美如仙鹤,把他的儿子们比的没有光彩,皇上不由突发怨念心思一动:“黎蘅也写一篇,交给朕看!”
一直不需要交作业,没有课业压力的旁听生周黎蘅:???
于是这篇文章就占据了他给黛玉写信的时间,不过两人本来写信就是小儿女情思,没有什么要紧事。
恋爱中的男女总是恨不得与对方分享所有的事情,周黎蘅直接把自己的文章,从初始稿子到最后润色完的终稿,都通过一日日的信件,传达给了黛玉。
黛玉天性里是很有点敏感在的,敏感的人难免有时爱试探旁人。
她是听周黎蘅亲口说过,会支持她帮着林姜整理医书,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失于女子安分’的举动,反而觉得是于国于家有益之事。
可说归说,黛玉到底没有跟周黎蘅多相处过,所以就有意试他一试。
黛玉细细看过后,故意在周黎蘅的作业上改了些用词语段,给他润色了不少——若是周黎蘅连女子给他改文章都受不了,可见心里还是认定女子不如男人,就该屈居于后宅仰望夫君过一世的。
谁知周黎蘅一点儿没有不高兴,还就这样交了作业。
之后还从宫里御花园选了一朵开的最好的迎春花,夹在了下一封书信里,说是皇上赞了他的文章,这朵花是他特意去选的,送给帮他润色的黛玉。
林姜跟黛玉住久了,是很能明白黛玉这一试的心思,不由笑道:“世子爷在御书房得了多少分不知道,在妹妹这里可是交了满分答卷啊。”
黛玉自己说完本就不好意思,这会子叫林姜一说破,更是直接起身就要走。
林姜连忙把她拉住:“哎呀,都已经定了亲了,妹妹怎么还害羞呢,你看看我,就已经不腼腆了。”
黛玉幽幽道:“我怎么倒觉得姐姐本来的腼腆是装的,倒是定了亲才方便露出本来面目呢。”
林姜:嗯,果然是绛珠仙子,真是慧眼如炬。
且说卫刃送过林长洲后,依旧是回宫去当值。
皇上听闻他回来了,就把他叫进去,带着好奇问道:“今儿你岳父出海远行,必是要嘱咐你些话吧?他说什么了?怎么朕瞧着你们翁婿两个不太热络。”
卫刃被皇上戳中郁闷点,只好把码头上的事儿又跟皇上说了一遍。
皇上先是用一种安慰的目光扫了一遍卫刃,接着又不免感慨:“他倒是公忠体国,一心为朕啊。”
可不是吗,临出海前最后一句对女婿说的话,居然不是照顾女儿,而是让卫刃为皇上办差。
皇上都有些感动了。
卫刃见此,就顺带给岳父加两句好话,最要紧的是,把王子腾的事儿先给皇上打个前站:“岳父心中只有陛下和海运为重,之前王子腾王大人去寻岳父为薛家说情,更想自己入一股海运生意,被岳父顶了回去,极为不痛快,臣倒是担忧日后海运一事,是否会因此起波澜。”
王子腾不单是四大家族的人,王家从前还正是负责管理洋船货物,大周开海禁后第一任接管的家族。
所以王子腾当日对林长洲的拒绝才那般诧异,他是真觉得自己是最有资格掺一腿的官员!
皇上重视海运,这些官员找门路的事儿自然也略有耳闻,心里本就存了本小账,此时听卫刃说的明白,不由更加蹙眉。
其实不光王子腾,所有只想着分钱,根本不懂也不屑于海运的人,林长洲全都拒绝了。
在他眼里,皇上是个明白人。只要利弊分明,皇上不介意破除旧腐,更不介意官员提出的大胆想法。只要你能有用,能让他看到功效,他就不吝支持。
果然,林长洲这种把腆着脸来分银子的旧臣都撅走的行为,让皇上打心里更加看重,这才是实在办事不可多得的官员呢。
至于那些想分润好处的官宦世家,在皇上心里就是一群禄蠹蠢货——你们以为分的是谁的钱?那是朕的银子,你们还敢伸手!是不是朕不提刀,就觉得朕脾气好?
海运是皇上正式继位以来,颇为重要的一项改革举措,正如同他刚手植了一株幼苗,才刚开了几朵小花,就已经有官员张着大嘴敲着碗,过来准备偷吃他暂时还没长出来的果子。
皇上能忍?在皇上看来:你们又不是太上皇,又不是朕的亲爹,还忍你们!不过是太上皇未出一年的国丧,朕也诸事繁多,还没轮到处理你们这些余孽(太上皇旧臣)。
却不想你们倒是先跳出来了,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搁这儿演朕呢?
于是皇上就道:“太上皇殡天后,朕升了王子腾的官,叫他做九省都检点,就是给了他脸面,让他自己识趣些麻利地出京去。他倒是好,才出京没两个月,赶着过年又回来了。”
“如今年也过完了,就先让他往西北去体察将士去!”
一杆子把王子腾发配到了最孤苦的大西北,让他短时间内再也不必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