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却是荣获恩典,可见皇上看重太医院上下,认可太医院工作,可是对太医院集体名望的提升都有好处。
太医们只觉得走出去,都会被人更敬重一点。
况且也没人会嫌钱多了烧手。
银子这种好东西,还是正当途径来的银子,当然是越多越好。
而且……太医院基础俸禄涨了,外头王公大臣们要请他们这些太医过去,肯定也会跟着涨的,想想就令太医们开心。
更令太医院上下,尤其是‘下’惊喜的是,林院正还向皇上请命,扩大了太医院的劳动力,可招收扩充一倍的学徒。
其实副使、管勾和学徒们的工作是很枯燥辛苦乏味的。
许多时候都是体力活,按着日子把药草医具们搬来搬去,或是晾晒或是储存,都是重复劳动。要是他们知道现代有搬砖这个工作,怕是会生出同理心来。
林姜提出了扩招学徒,除了要给他们减负外,也是希望有更多的基层人才可以挑选。
让太医院这湾水活起来。
扩招与加薪,对任何部门来说,都是最要紧的两项改革政策,皇上一口气都给林姜满足了。
在朝上其余官员看来,也就知道这位林院正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就如同当年秦院正一般。
当年秦院正要在太医院改革点什么,太上皇也都是直接批准支持的。只是当年秦院正更偏向于搞个人科研工作,并没有在太医院的人事变革上有什么大的动作。
作为一生奉献给太上皇的太医,他老人家一直处于,只要太医院能够保证正常运行,他就不必操心的状态。
太医院上下顶跃沸腾之际,外头的朝臣们,对此事却有更多的考量。
对这位林院正,他们确有刮目相看之感:新官上任三把华,她居然忍得住一直没烧。在年前许多人不看好的目光里,她都按部就班稳扎稳打,直到现在立足已稳才开始动作,这一动,就是大动作。
就这份耐性,也不愧是林氏一族出来的姑娘了。
瞧瞧吧,她爹是多会做生意,多会搞海运,再看看她叔父,从巡盐御史做到礼部尚书,从太上皇到皇上都重用有加,可见这是人家林家的家传本事。
经此一事,太医院上下可谓是干劲十足。
要是可以,谁想碌碌无为一辈子?谁不想用自己擅长的事情,博一个更好的前程。
况且他们也不是全无压力:太医院扩招一倍的学徒,固然干的活少了,但竞争上位的人多了啊。
而林院正明显是个不会被人收买,只考核真本事的人——看她的身家,实在没人能承担收买她的代价。
太医院的风气可以说是从各个方面肃然一新。
而太医们的积极表现,不但体现在太医院官方工作中,更体现在为上司分忧私人工作上头。
在这期间,林姜的第二本医书,专写常识科普性的常见病一书《长命百岁方》初稿已成。
这回都不用三春帮忙辛苦查书了,太医院太医们积极踊跃报名,承担了校对和标注索引工作。
不到三天就全部给她整理完毕。
林姜感慨:果然是专业人干专业事儿啊。
时间波澜不惊,却最有力量。
林姜每天都坚持去模拟手术室和模拟诊室练习,通过拿S等级攒声望值。
到了这一年六月初,也就是太上皇过世满一周年的时候,林姜就已经重新挣回了她这五年内花在系统里的全部声望值。
她在满意算账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系统商店VIP客服的抽泣声。
除了倒着挣系统的声望值,随着第二本医书,《长命百岁方》的刊印,林姜的声望值正在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增长着。
但这回的增长,并不像她之前治疗皇上一样,一次暴增几千的声望值。
现在的声望值,是零点几零点几的变动着,但聚沙成塔积少成多,每天到了晚上她刷新一下声望值,都能看到上百的增长。
林姜心道:这就是人民的力量啊。
或许是一句口耳相传,或许只是一个人心思一动买了一本《长命百岁方》,再或许是有人看了书破除掉了一点陈规陋习的奇怪偏方。
在这芸芸众生,普罗大众生命里,关于医道知识的一点点改变,就如同细小的金黄色砂砾一样,汇聚到林姜这里,变成一块块代表声望值的宝石。
“这样算来,应该到今年年底,就能攒够两万声望值,开启第六层商店了。”林姜扒拉了一会儿算盘,得出了一个满意的结论。
第五层商店已经给她开启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不知道第六层商店又会是什么。
她心里很是期待。
六月,对林姜来说,是回本之月满足之月,但对皇子们来说,却是审判之月。
皇上终于要开始正式分封皇子了。
其实皇上要分封诸子的消息,从去岁林如海刚回京接任礼部尚书时,京中就开始风传了。
当时是工部最先开始,奉命规划王府的土地和房舍,让众人嗅到了风声。
不过皇上比较沉得住气,连过年和自己万寿节的时候,都没露出一点口风和动向来。直到现在,太上皇彻底出了周年,皇上才姗姗来迟地表示:嗯,朕要开始给儿子们赏爵位了。
一时朝上没有比这件事更牵动人心的消息。
众皇子们自然也都十分忐忑,有钱的用钱,有人的用人,多方去打听父皇的意图。
周黎蘅作为绍王府的世子,更是一进上书房就会被皇子们行注目礼,一下课,他周围就会围上一圈皇子。
搞得周黎蘅不胜头疼,都想休学几日了。
绍王一听说儿子要逃学,就又把他叫来训了一顿:“遇到这等事,才是考验你与皇子们人情世故往来的本事呢,你倒是会躲清静?这不能够,日日给我进宫上书房去。”
然后还给儿子布置作业,让他做到既不得罪诸位皇子,又不涉及封王事件。
周黎蘅有点点无语:其实爹,根本不用我去得罪诸皇子,平时您见了皇子们眼睛朝天的样子,已经把皇子们得罪完了呀。
确实如此,比起绍王来,周黎蘅在皇子里的口碑好的不得了。
有这样的苦恼,周黎蘅少不得要写信给未婚妻诉苦。黛玉看了不免也要担心林姜,问了两回道:“宫中封王之事这样热闹,姐姐不会受到牵连吧?”
因天气炎热,林姜就日常含着薄荷糖,此时略带含糊道:“这事儿问我这太医院的,可是问不着。倒是卫刃那里,有皇子去打听。”
说完又摇头道:“这会子乱dòng • luàn打听的,都是傻子。”
怎么分封王爵,怎么安排儿子,完全是皇上这个为君为父的一言堂。这些皇子们越是急的团团转,就越是得不到什么好处。落在皇上眼里,只会觉得:怎么,你这做儿子的,是想倒过来指挥一下朕?
林姜从来不避讳跟黛玉谈起宫中的妃嫔、皇子、皇子妃们。
毕竟将来黛玉是要做绍王世子妃的,她要打交道的,也就是这些人。
周黎蘅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信里什么都写。比起男主外女主内的世俗常态,周黎蘅从父母身上学到的夫妻关系却是,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一起面对。
于是黛玉再细看了周黎蘅的信后,不免问道:“姐姐觉得五皇子怎么样?”
林姜边想边又给自己剥了一块薄荷糖。
与黛玉哪怕身体好了也体质偏寒不同,她天生有点血热,冷一冷还好,到了夏天就觉得难捱。
“五皇子啊。”在林姜的记忆里,那只是个静默谦和的皇子,极少有什么来往。
倒是听卫刃说过,五皇子是个拎得清也沉得住气的皇子。
林姜与他唯一打过一次交道,还是太上皇丧仪后,五皇子生母李贵人病的重了,皇上下旨让她去看一看,那时候五皇子就候在母亲的宫室外头,焦急地候着。
李贵人是多年的弱症积攒了一朝发作出来,看着凶险了些,其实不大要紧。林姜施过针后李贵人的病就大见气色,又为李贵人开了七日的药,果然慢慢也就好了起来。
之后五皇子曾特意到太医院谢过一回。
“怪不得世子爷跟他关系挺好的,他俩有些地方还有些像。”林姜想着五皇子的举止神态,对黛玉说道。
只是周黎蘅是一种温柔,而五皇子则是一种稳重沉默。
就林姜接触过的皇子里,倒真是最喜欢五皇子的行事作风。
只是她对大周的皇子们有心理阴影:只看表面的话,大皇子起初还算是个正常的彬彬有礼的皇子呢。可背地里的人品就说不准了。
而林姜对五皇子的看好,也更多是爱屋及乌,能跟周黎蘅处得来的人,品性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他们谁喜欢都没用,得皇上喜欢才行。
而皇上,对五皇子印象很是不错。
起初是这儿子的一手好字,令皇上赏心悦目,时常叫到身边来代代笔写写福字。
后来令皇上印象深刻的,则是五皇子的书被人偷去那一回。
事发突然,五皇子处理的算是可圈可点,但更让皇上看好的,是他那背负着压力通宵补的作业,还是字字工整,让人看不出仓促来。
皇上想起此事,便将手里的折子合上:“朕有意将老五也封为亲王,林卿怎么看?”
林如海立在下头:“臣谨遵圣命。”
他怎么看?林如海不打算有什么看法,又不是他的儿子们,皇子们还不是皇上想怎么封就怎么封。
他作为礼部尚书,是皇上吩咐了,让他按着前头的例写册封皇子的条陈,林如海才扒拉着前几任帝王的旧例,给皇上写了上去。
大周历代都是按照年纪来封王的,一般成婚的年长皇子,就封为亲王,其余未成婚的皇子们便先封郡王——等大婚的时候,好加一重恩典。
按照这个旧例,应当是大皇子到四皇子封为亲王,其余皇子皆为郡王。当然至于那些还不到十岁的小皇子,皇上暂且放一放不封也可。
林如海照着旧例报上去,皇上翻了翻,就提出了给五皇子加封亲王。
皇上有此意,林如海当然没有异议。
很快,皇上在朝上正式宣布:二皇子到五皇子封为亲王,赐居出府,其余皇子尚且年幼,仍旧居于宫中,待大婚后再行封王。
众朝臣都要跪下山呼皇上万岁了,忽然反应过来:等下,是不是还少点什么。
对啊,皇上刚才说的是二皇子至五皇子,四位皇子封为亲王,那,作为长子的大皇子去哪儿了?
不说旁人,就连林如海也挺意外的。
而作为礼部尚书,他不得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站出来:“臣请旨,皇长子殿下……”
皇上摆摆手:“镇国将军。”
众人:?!
大周宗室爵位极少有世袭罔替的,都降等很快,皇子封为亲王,到了亲王袭爵的嫡长子就得降一等封为郡王,而郡王再往下传,就是镇国将军。[1]
按理说,皇上给大皇子封的这个爵位,应该是百年后,由大皇子的孙子来继承的。
朝臣们俱是震惊脸,唯有林如海不动如山:也不错啊,大皇子这也算是提前感受子孙后代的生活了,旁的皇子还没有这个待遇呢。皇上果然是英明圣主啊。
林如海作为礼部尚书毫无异议,但御史台却有御史照例蹦出来质疑皇上。
这也算是御史的基操了:监督弹劾群臣的罪失,顺便弹弹皇帝的非常规操作。
于是有位胆大的御史站出来道:“皇长子居众皇子之首,爵位却如此之低,臣恳请陛下再从长考量。”
皇上坐在龙椅上,以手支颐,似笑非笑。
“朕乃诸皇子之君父,莫不是吴御史觉得比朕还要够资格,给皇子们安排爵位吧。”
吴御史当场就跪了。
这话他要是敢回答,就是妥妥的造反。
如今这天下,早不是太上皇还在的时候了。
那时候皇上不得不小心翼翼,哪怕厌恶大皇子也不能流露出父子不合,免得太上皇因此斥责,不安分的弟弟们因此攻讦他。
现在,皇上的喜与怒,就是这皇室里唯一一杆秤。
皇上为诸皇子定的爵位,以及吴御史的头铁发问与迅速滑跪,很快风一样的传遍了整个皇城。
林姜本正在太医院整理书稿,马院副忽然探了一颗大头进来,神秘兮兮道:“院正,我有个消息告诉您。”
林姜:这可吓我一跳。
她起身请马院副进来,又给在门口洒水的小雀儿银子,让她去御膳房拿点心——林姜看出来,马院副这是一脸我要长谈的表情啊。
果然,马院副坐了下来,神神秘秘道:“前朝刚传出来的热乎新闻,我赶紧来告诉院正。”
林姜听了大皇子‘尊贵的爵位’后,先是一震,然后展颜一笑。
马院副险些被她的笑容闪花了眼。
林姜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大皇子妃在地下,应该会高兴的。
马院副只听林姜笑过后道:“果然皇上圣明烛照,一切都明白。”马院副连连点头,他可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外头的朝臣们都在纳闷琢磨,为什么皇上这次兜头给了大皇子一个大耳掴子,当真是一点脸面不给这个长子留,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嫌弃。
许多人想到了大皇子南下无功而返的一程,但仅凭这个,皇上就这样厌弃长子吗?
朝臣们不得不绞尽脑汁琢磨:毕竟随着皇子们开府,可以招揽官员门客,这争夺太子之位可要正式进入白热化阶段了。
想政治投资,提前站到未来太子身后的人,可不在少数。
想要成功,就要弄明白失败者是如何失败的——大皇子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第一个被皇上踢出太子竞争队伍的失败者,被大伙儿进行解剖式分析研究。
马院副心道:许多朝臣不知道,可我们太医院里却是门清啊。
可见当年大皇子妃死的蹊跷,必是让皇上心里忌惮极了。
马院副是个话多的人,知道件隐秘不让他八卦简直要憋死他,于是他立刻跑来跟同样知情的顶头上司讨论此事——当年林姜要去给大皇子妃治病前,马院副还跟她说了其中蹊跷呢。
在马院副看来,两个人算是同一个秘密的持有者。
林姜伸手替他加了一杯茶,马院副连道不敢。林姜莞尔:“院副特意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一杯茶值什么。”
马院副双手捧起茶来,叹息道:“院正大人到底在宫里的年岁少,我却已经熬了快三十年了。人人都说在这宫里好人不长命,可就我看来,若真是没了人肠心肝,便是长命,最终也不得好下场的。”
他还要再说,就听外头有叩门声,转头一看,是画眉公公站在那里。
马院副吓得险些把一杯茶水都洒在身上,连忙站起身开溜,还不忘煞有其事跟林姜道:“方才下官提起的年中考核条例,大人若是允准,我这就去办。”
林姜忍笑点头:“好,辛苦马院副了。”
马院副都不敢看画眉公公的脸,溜得比兔子还快。
以至于小雀儿拿回点心来的时候,发现院正大人屋里已经换过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