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溯忽然抬头:“我凭什么不能这么觉得?”
他的语气实在理直气壮过了头,连严会长的投影一时也措手不及地愣怔在原地:“呃……”
“我是你们五十年内最出色的学生,一入学就被你挑中了做零号拓荒者,现在的‘茧’有一半都是我帮忙搭建的——虽然我本人没什么事业心和助人为乐的兴趣,但我正在做的事的确救了不少人,还得了一个见义勇为勋章。”
凌溯敲了敲桌面:“别指望在我记忆里找着它长什么样,我已经吃了,味道非常好。”
严会长盯着他,始终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显出隐隐异样。
“我做饭的手艺不错,各方面条件都还行。开朗热心,善良温和,多才多艺,不随便在地上捡东西吃。凭什么不能觉得自己配得上这种现实?”
凌溯撑着拘束椅的扶手坐直:“至于我可能被你改造成了个怪物这种事,其实有个很容易解决的办法……老师,你听说过电锯吗?”
严会长的投影这次彻底出现了混乱:“什么?”
“我刚发现,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这。”
凌溯一直搁在桌面下的手忽然抬起。
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台不需要插电的静音电锯,一按开关,那些寒光闪闪的锋利齿刃就瞬间高速旋转起来,瞬间削掉了那张办公桌的小半个桌面。
凌溯单手拎着电锯,扯住对面的人影向下用力一砸。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突兀,严会长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台莫名其妙出现的电锯吸引了过去,随即就猝不及防地重重撞在了桌面上。
凌溯半点不客气地抡起电锯怼上去。
那道投影在接触到齿刃的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件挂在椅背上的老式白大褂。
“看来这不是常规通关方式……”
凌溯沉吟了一句,摸了摸那台威风凛凛的电锯,关掉开关,把它好好地放在了椅子上。
他倒是并不意外来忽悠自己的只是个投影——事实上,如果从这一步开始,严会长就亲自来处置他,凌溯反倒的确有必要仔细想一想,重新评估一下自己的危险性了。
到目前为止,最麻烦的问题其实是……他不清楚自己在这场梦里待了多久。
由于入梦前后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而之后的记忆就直接从这间病房里开始,凌溯暂时还无法判断,这中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从病房里出去的正确方法,应当是接受那道投影施加给他的言语暗示,接受“自己完全配不上目前拥有的现实”这种观点。
凌溯把桌子翻过来,面朝下放在地上。
朝他这边的桌面下缘刻着几行字,忽略掉姿势的不便带来的歪歪扭扭,是他最为熟悉的字体。
在和投影对话时,凌溯就已经摸到了它们,并且来来回回反复摩挲了许多次。
庄迭曾经来过这个房间。
在凌溯出现在这里之前,庄迭已经成功找到方法离开,并且设法给他留下了某种程度的提示。
“跟着我……”
凌溯又摸了摸那个有点潦草仓促的简笔画小绵羊。
他低声念叨着庄迭给自己的简短留言,收起手术刀和电锯,盘膝坐在地上沉思了一会儿。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房间会巧妙地利用心理阴影困住进入梦中的每个人。
凌溯不太了解催眠师的心理阴影是什么,但严巡应该不会被困住多久——倒不是严会长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特殊待遇,而是因为严巡的心结已经在不久前解开得差不多了。
梦茧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查看他们的记忆,但也多半不会知道,其实只要用一间堆满了垃圾的屋子就能让严博士原地崩溃……
至于小卷毛会被什么阴影困住,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凌溯站起身。
……他大概复盘出了庄迭的通关方式。
在被恐惧彻底吞没的时候,庄迭会控制不住地一路追打恐惧直到世界尽头。
换句话说,庄迭多半不会从门出去,他会追着这个房间里投影出的怪物进入病房的小隔间。
凌溯跟着脑海中模拟的路线,推开隔间门,熟悉的隔音防撞材料映入眼帘。
在他的对面有一扇打开的窗户。
窗户外是个小阳台,风吹得落地窗帘轻轻晃动。
凌溯在门口停了几秒,绕过那张床,翻过窗户跳到阳台上。
阳台外是令人眩晕的高度,目测差不多有二十五层楼或者三十层那么高。那种被墙体隔绝了大半的高楼风瞬间尖锐地呼啸起来,强烈的阵风吹得他身上的那件病号服抖个不停。
“凌队长!”在他身后,欧阳桓急匆匆地追上来,“快回来,你又梦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