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溯回头看了看。
严会长那件白大褂不见了,换成欧阳桓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里。
房间已经恢复了整洁,少了一小半桌面、翻倒在地上的办公桌也恢复了原状。
墙上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浮现了出来。那扇门就那么打开着,外面连通着走廊,似乎只要折返就能直接出去。
“是我们的过失,不该把你也扯进来的。”
欧阳桓神情自责,又高声道:“请你相信我!你们刚从梦茧里出来,你为了保护你的队员,意识受到了一定冲击,正在这里疗养……”
“同样的办法用两次就没意思了。”凌溯扯了扯嘴角,“老师,我以为你至少有点长进。”
欧阳桓听得莫名:“你说什么?”
凌溯揉揉脖颈,无奈地笑了下:“我的队员不会……”
他原本想说“我的队员不会让我受冲击”,话说到一半,看着被宋淮民带着气喘吁吁追进门的年轻队员,不自觉怔了怔。
在宋副队长身边站着的,是个看起来很精干利落的年轻队员。
凌溯记得这张脸——他做教官时,这是他第一个没能救下来、眼睁睁看着沉进梦域里消散的拓荒者。
熟悉的剧烈头痛忽然牢牢抓住了他。
“没事吧?他们说你的记忆产生了一定错乱,得好好休息。”
宋淮民快步走过来。他朝凌溯伸出手,关切和慌乱被强行压在表现出的镇定下:“把手给我,快回来。”
那道身影实在找不出任何问题,凌溯闭上眼睛,等着那一阵强烈的眩晕过去:“小庄呢?”
“就在这儿啊。”宋淮民有点错愕,“不是在门口吗?”
凌溯看向门口那个年轻队员。
“多亏你把他救出来了……不然他就叫那场梦给吃了。”
宋淮民放缓语气:“来,快点把手给我,我拉你回来。”
“凌队,桌板下面的字和画是你刻的吗?”欧阳桓的声音在外间传来,“你是不是还会产生这种幻觉?我知道你一直没办法释怀当初那个牺牲的拓荒者……”
凌溯听见风里尖锐的耳鸣声。
他的记忆像是被某种力量所强行干扰,时而变成一片空白,时而又变成了仿佛是不断跳着雪花点的黑白画面。
……
“你。”凌溯看向门口的那个年轻队员,“过来。”
年轻队员有些迟疑,但还是依言走了过来:“队长……”
凌溯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他后来曾经悄悄去过疗养所,失去了主观意识之后,这个利落挺拔的年轻人变得茫然迟钝,坐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把红豆和绿豆分到两个碗里。
听见他的脚步声,那张脸仰起来,咧着嘴朝他憨憨地笑。
“我收回之前的话,的确不是同样的办法用两次……这次是我自己的意识投影。”
凌溯抬起视线,看向欧阳桓:“我对现实的怀疑。”
他看向一旁的宋淮民:“我对同伴的渴望。”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回面前的年轻队员身上:“我不敢面对的愧疚……老师,我警告你。”
“你要是再敢玩弄我的记忆,我就把笼子打开,把你一直想关住的那个怪物放出来。”
凌溯耳语似的轻声说了一句,毫不犹豫转回身。
他没有管身后的声音,追着脑海中的影子,朝无底的深渊跨出去。
等待中的坠落没有出现。
迈出的脚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全部幻觉都在那一瞬间尽数扭曲消散。凌溯找对了那扇打开着的门,离开病房,来到了真正的走廊。
等在外面的小锡纸烫撞进了他的怀里。
“队长,你在房间里看见什么了?”
庄迭的掌心全是汗,他手里还攥着半只拖鞋残骸,牢牢抱住凌溯:“我遇见了十几只怪物,差一点就被他们吓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