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场阴谋的关键在于此阵。”闻驰生收剑,脸色凝重。
“阴谋,谁设下的阴谋?”剑光散了,屏障未破,人群也不在徒劳奔涌。
有人大声嚷嚷:“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把我们喂养这阵法,是要做什么?”
“谁这么恶毒?”
……
“谁的阴谋?”游静汀冷笑,“你们都是为何而来,因谁人来此?”
自然是无恶城,天下晏,发散宝物而来。
难道是………无恶城城主?
发散宝物只是为了诓骗他们入这阵法?
行善也只是为了取得他们信任?
不可能,这太荒唐了,城主行善百年,天下晏已举办第十次,城主有何阴谋何必等到现在?
城主修为又深不可测,杀他们易如反掌,一根手指就能轻易碾死他们,何必费此功夫?
但………但是……城主……,那水妖露面,城主并未来救他们,还联络不上………
若行善只是为了骗取他们信任……百年啊,整整一百年啊……
谁能这么骗啊?
众人还是不肯相信。
“城主呢?”有人按住无恶城侍从的双肩,暴怒逼问,“你们城主呢?”
忽然从江面吹来一股阴冷的风,恍惚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众人下意识转头望向风来处。
火苗低萎,水面平息,莲焰中心的阵法都退缩。
只有那彷佛等待主人的黑胶,激动拍打尾巴,但也不敢用力拍出水花。
所有人都愣愣看着,呼吸都停止了。
直到——
“你们……找我?”
一道低哑的声音被血腥的风吹着带过来。
众人忍不住后退,黑暗尽头,缓缓走来一道身影,一身黑袍,犹如地狱里趟着血水而来,让人心惊胆战的煞气。
他脸部一片黑,看不清容貌。脚下焰火都似乎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敢冒出水面,他在烈焰燃燃的业火之上一步一步走近。
“城……城主?”
来人黑袍像一团黑雾,影影绰绰间闪过森白指骨,带血,声音冷淡,“嗯。”
众人浑身僵硬,看着那缓慢走来的黑袍男子,完全不敢确定到底是来救他们的,还是这一切的阴谋都是他一手设下。
那可是一手创下沧华盛世的人。
是所有人即便害怕也坚信他是个好人的人!
可是现在……
他们完全问不出口“城主是不是来救他们的”。
宣斐几人也怔住。
而游静汀恍惚间嗅到熟悉的血腥气。
是真的血腥气,无恶城城主常年带伤,身上血流一百年不止,那血腥气深入骨子里。
“你是无恶城城主?”游静汀深呼口气,看向来人,“你到底是谁?”
火苗被男子衣袍带起的风吹的乱飞,火舌舔上某些人的手脚,人群中有人摔倒,惊恐乱叫。
而黑袍男子踩在火焰上竟如履平地,毫无感觉。
忽然一股强大到根本无法反抗的力量穿过屏障直直向游静汀袭来,力量像一只大手抓住游静汀脖颈,捏紧,拖拽——
瞬息之间将他拖出屏障外,跌跪在黑袍男子脚下。
游静汀脸色痛苦,被力量捏住脖颈,半点动弹不得。他发上珠翠散落,喉间呛咳,高高在上,傲慢冷漠的仙宫神女此时狼狈不堪。
容泽攥紧手,却知走不出屏障。
宣斐心底也无法升起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情。
就连关朔都神色严肃的站直身体,不由穿过人群往前走。
而众人简直被他浑身散发的黑暗气息吓傻了!那种力量简直超出他们认知,完全不是他们所能抵抗的,只知瑟缩颤抖。
现在上前,只能送死!
“他……”但闻驰生眸光微闪,道,“为什么对游静汀……似乎存有怨恨?”
宣斐缓慢缓慢摇头,“什么怨恨?他们有什么恩怨?”他不敢再想。
容泽也错愕看过去,男子长长衣袖堆叠,露出的是只剩骨头的手。他似乎嫌弃,并没有直接用手抓住脚下的人。
他似微垂目,“一百年不见,当真不认识了?”
“你……你是?”
游静汀吐息艰难,但不愿往某一人身上猜测,怎么可能!
他伸手,掌心赫然出现一把通体漆黑的剑,剑上黑红双龙缠绕,嗡嗡震颤。
游静汀扬手,挥下。
本该落下惊天动地,翻江倒海的强大剑意,却被一只手骨轻轻捏住剑刃,剑气顿时于无形间散尽。
男子微俯身,帽下垂落的发丝,如雪。
“本尊的剑,游宫主用的可还趁手?”
游静汀面色一僵。
兜帽被风吹落,满身白发三千,起起落落飞扬,一点一点显露出的脸,瘦削,苍白,唇上染血,双眸猩光血红。
远远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宣斐惊的跌退半步,喃喃:“湮烬之……”
怎么可能……
湮烬之是谁?
人群中有人发问。
百年前那个嗜血嗜杀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尊,竟是无恶城城主,还行善了百年!
这太荒唐了,这不可能……
宣斐眸色里全然不能接受,湮烬之他……
百年前,被剔除命剑,被剜魔元,在往生河里遭里遭恶魂啃食……
怎么可能还活着。
活的还好好的,还拥有这一身恐怖至极的力量?为什么?
凭什么?
游静汀嘴唇僵颤,“你……你不可能……”
黑袍白发,眉眼间一片冰冷的血色,男子衣摆落水,血水染进江河。他缓缓抽手将游静汀手中剑抽出,语气淡而讥诮,“如何不可能?”
游静汀是真想不通他如何变成这样。
湮烬之说,“当年你该斩草除根,让我死的。”
游静汀无话可说,他当时只想让他受尽痛苦折磨,最好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的活着感受痛苦。他没想到会有今天。
可此时此刻他也竟从湮烬之话中听出几分认真。
湮烬之似乎真的也想死。
死在那个时候。
“你该知道,我不死,”湮烬之平静说,“这一切就不会结束。”
“你要做什么?”
黑色的力量如鬼魅般从男子衣袍漫过整个江面。
众人惊恐瞪大眼睛。
看着那风华端丽的仙宫神女跌倒在江面,痛苦挣扎。
一股剧痛从骨髓里蔓延,似乎要将游静汀全身骨骼一点一点捏碎。
“做什么?”湮烬之缓缓蹲下,对上跌跪的人视线,眸中血色浓郁,翻滚中汹涌的愤怒和恨意。
一字一句道,“你千不该,万不该,毁他尸身,你如何报复我,都不该拿他来报复!”
“他、是、谁,你怎么敢!”
游静汀说不出话,喉间往外吐血。
湮烬之畅然冷笑,“我自也要让你尝尝被碎尸骨的滋味。”
骨头仿佛在被一点一点拆分、碾碎!
游静汀痛的意识快要模糊,但他还想问明白,坚持张口,“所以………那阵法……你到现在还在执迷不悟………想要复活他?”
“是啊,”湮烬之微微偏头,血水在苍白的肌骨上流,靡艳又可怕,“那阵法可回朔时间,逆转时空,我很快就可以再次见到他了。”
“你……做梦。”
那吸食人血的阵法,似乎要用江上所有人的献祭开启。
“你要用所有人性命来开此阵?”
“对,这世间找不到他神魂,”湮烬之竟有几分沉思,解释道,“此阵成功,我可再见到他,此阵不成功,这世间便也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
城主行善百年,护这众生百年。
竟在此时如此轻易说出这句话来,众人恍惚出现了幻觉。
分不清这百年的善是假,还是此刻这恶意满满,想要毁天灭地的魔头是假!
“你这么做,”游静汀喘息着骂道,“就不怕他回来杀了你!”
湮烬之神色平静,淡淡说,“如此,也自然再好不过。”
“你这个疯……疯子。”他想逼他回来!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久久都不能回神。
而从震惊中恍然惊醒的容泽,下意识就要去抓身后人的手,却猛得抓了一个空。
他回头。
江上焰火,漫天红光,而一直被护在身后的小少年,早已不知何时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