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之极致,常常立山巅看月,整夜整夜不肯走。
他思念了那么久,褚长溪化身小公子下界之前,他从不敢妄想褚长溪还能回来的。
褚长溪听闻此,眼中不见情绪。
只是冰雪凝成的剑气,带着彻骨的寒意,抵在湮烬之心口。
那里阵法血气图纹如咒,绕裹湮烬之心脏。
可湮烬之毫不在意。
血顺着衣衫流淌,染红雪地,他执意望着他。
执意不退。
近在眼前,湮烬之真的很想抱他,感受他的真实,可见自己一身血污,没忍弄脏他。
“长溪,”
最后一次,湮烬之道:“你让我抱一下,我让你杀,可好?”
明明语气卑微乞怜,但却在褚长溪还未有反应时,就将人搂紧在怀中。
手中伞扔了。
双臂虚虚柔柔箍紧。
耳边,眼前,都是雪。
仙山云雾,雪落青草水涧的气息。熟悉的,刻骨思念的。
“长溪……”湮烬之眼中的泪,没忍住,落下来,“我有错。”
想着过往种种,误会他,伤害他……
湮烬之一张口,呕出血来。
“有悔……”
声音里透着哽咽。
褚长溪死后,他没有一刻好过,每时每刻,心肺都似剖剐。
身上伤也未曾有愈合时候,哪怕愈合,也被一刀一刀重新剜开。
经脉,识海,身上每一处,自伤自损的术法,密密麻麻堆叠。
这百年,他只是死不了。
不算活。
长发在风雪中缠缠绕绕。
褚长溪沉默着,终于开口。
声音和风雪一样冷,“你自知有错,有悔,又为何逆天违道,伤及无辜。”
湮烬之手指死死攥紧,“对不起,终是让长溪失望了。”
阵法咒符在湮烬之胸口成型,与他生息融合在一起,若想毁阵,只有他死。
“所以长溪此次来,是为了……?”
“杀你。”
“嗯,”湮烬之顺从道,“让你杀。”
放开手时,极为不舍。
他退开些距离,微微俯下眉眼,白发散一身,衣衫被血浸泡。这下,褚长溪衣上也染了血迹。
目光几分歉疚。
冰雪剑意无形,小神君在下界神力受限。湮烬之道:“只是你这剑杀不了我。”
不远处黑蛟着急万分,却丝毫不敢插手。
而褚长溪手中被递了一把剑。
他稍愣,又一双指骨,握住他手,没有丝毫迟疑的带动他提起剑。
平地狂风,紫电雷劫。
世间唯一真神的力量,何其恐怖。
神明之力灌入剑身,自两人脚下风雪成巨大的漩涡,茫茫遮盖,与江上众人成两个空间。
湮烬之稍稍后退,剑尖“噗嗤”没入胸口血肉。
鲜血涌出来,褚长溪雪白衣袍血被溅染了更多。
剑息有灵,似乎因刺入自己主人体内而嗡嗡震动的抗拒。湮烬之低头,压制,抬眼对褚长溪淡淡一笑。
“索性,能让你杀死。”
——只一招,能shā • rén吗?
——能,若他要杀我,我大抵是只能站在那里让他杀。
却原来,不必他杀。湮烬之会递剑,握他手,亲手教他杀死自己。
剑气与咒印相抵。
心口阵纹缓缓碎裂,湮烬之才松了手。
他白发被风扬起,脸上,身骨浮现一道道血红的裂缝。
顺着裂缝,血水凝成细线,顺着他脚下,往江底法阵的位置延伸。
而后一同开始溃散。
支撑命脉的东西没了,湮烬之清晰感觉气息流逝,快要站不稳。
“长溪,有些话不说想来再也没有机会了。”
湮烬之眼底深深眷恋,满腔赤忱的热意,凝视着他,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他低头,甚至想要吻他。
可是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来。
最后一次。
“………罢了,”他不忍,“………不脏了你。”
他放任身体往下滑跪。
褚长溪眼前落雪纷飞,眸中情绪被白雪映的更加淡。
他此刻也松了手,剑插在湮烬之胸口,符文碎尽,湮烬之也要消散。
【系统:所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跌跪在地上,有长剑支撑,湮烬之微仰着头看褚长溪,眼中不舍,泪水盈满眼眶。
“褚长溪,你信不信?”
他竭尽最后一丝力气问,“这世间没有人………”
“………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这场局之前。
——血衣曳地的魔头,面目暴戾,如一具死人骨,阴沉,可怖,浑身散发着血腥气。
他是魔。
本该与这世间众生为恶,不两立。
可却拖着那样一副可怕的模样,在褚长溪死后,逼自己到处助人,行善,逼自己守这世间百年。
小公子未出现前。
无恶城,天下宴,都是真。
这是沧华盛世。
他若一直不出现,也会一直是,直到守护之人泯灭消亡。
小公子出现后,湮烬之设下这场局,每一步,每一步都是在逼褚长溪杀了自己。
逼他不得不杀。
湮烬之曾经总是想,是不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所以褚长溪不愿回来见他。
后来他也听人咒骂,他那么伤害了褚长溪,褚长溪厌恶都不及,怎会愿意见他。
湮烬之无法忍受,想他的时候流泪。
为救他,发疯癫狂时眼泪也汹涌。
也无法忍受,自己对他的伤害。褚长溪会厌恶,会憎恨。
所以,他想死在他手里。
湮烬之从没想过让褚长溪原谅自己。
那至少………湮烬之眼睫轻动,眼泪落下来。
“长溪,杀了我,就别讨厌我了。”
“好不好?”
褚长溪一直没说话,只是视线落下也似这场雪。他看着湮烬之,雪落满他眉睫,侧脸,如瀑长发,他眼中仍旧看不出什么情绪。
湮烬之也不强求。
笑了一下,气息将尽,就要闭上眼睛。
然而褚长溪静静看他良久,在他阖眼之前,俯身,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