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澄澄的天空无限扩展开去,顾春和站在地上注视着天,过了会儿,忽然觉得天空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姑娘在看什么?"春燕从院门外进来,仰着脖子使劲瞅。
萱草也从屋子里出来了,见她俩目不转睛看天,便好奇地望向天空,过了会儿疑惑地说∶"你们看什么这么出神?"
春燕揉揉发酸的脖子,"天上啥也没有,姑娘你到底在干嘛?"
顾春和一本正经说∶"我在想登天的法子。"
春燕瞪大眼睛,"您逗我?"
萱草附和地点点头,"的确逗你这个傻闺女玩呢。"
"姑娘也不会耍我玩了!"春燕腮帮子鼓鼓的,追着萱草和顾春和打打闹闹,"我不依我不依,除非晚上加一顿水盆羊肉。"
顾春和笑弯了腰。
她许久没这样笑过了,兰妈妈说的没错,她不能总依赖别人的照顾,为了给她个安稳的家,爹爹在河东路拿命拼前程,她不能帮上忙,可也不能拖后腿。
闹了一阵,春燕气喘叶吁道∶"听红柳姐姐说,因着老夫人的寿辰,韩家田家都要来,前头住不下,可能后罩房也得住几个。"
"不会的,"顾春和很笃定,"韩家是老夫人的娘家,应该会住鹤寿堂,大夫人最好面子,又刚管家没多久,怎么可能让她娘家人住逼仄的后罩房?"
红柳是大姑娘的丫鬟,故意说这些话给春燕听,大概是想让自己去海棠苑找大姑娘,打听打听这俩家都来哪些人。
大姑娘知道田氏不喜她四处走动,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吊着自己主动去问。
顾春和暗叹,若是之前,自己肯定想不到这点,立时就着急忙慌找大姑娘去。然后因为这事惴惴不安好几天,等见了人,又处处揣摩人家的喜好,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人。
如此真的好累。
春燕却说∶"大夫人眼里的娘家人只有舅老爷一个,头几年田家上门打秋风,大夫人就没给他们好脸色看。"
顾春和没放心上,"国公府的屋子,人家怎么安排都使得,还能凭我喜不喜欢来吗?"
"姑娘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春燕歪着脑袋笑,"之前搬院子,姑娘惶恐了好些日子,那模样看得我都揪心。"
顾春和微怔,"是吗?"
"可不是!您嘴上不说,可脸上都写着呢。"
顾春和揉揉脸,好吧,原来自己那么不会掩藏心事啊!
给老夫人准备的寿礼不好和别的姑娘差太多,她打算去三姑娘那里转转。
"我想着你准得找我来,"蔡淑蔓圆圆的小胖脸满是揶揄的笑,"我既不用彰显和祖母与众不同的情谊,也用不着和长姐抢风头,和去年一样,一双鞋袜!"
顾春和想了想,"那我也按去年的来,做条抹额好了。"
蔡淑蔓觉得挺好,"使得的,我也问二姐姐了,她的稍稍费点功夫,是件半臂罩衣。"忽神秘一笑,"你知道柴姐姐的寿礼是什么吗?"
顾春和摇头。
"一副等人高的观世音菩萨绣屏,绣得眉目生动,姿态慈和,放阳光下一瞧,光华四射,闪得人眼睛睁不开。是她从渝中带来的,说是绣了一年多才好。"
老夫人信佛,这寿礼简直是送到老人家的心坎里了,柴大姑娘当真是用心。
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一年多……她一年前就打算来京,难道那时她已和谢景明有过联系?
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突然闷闷的,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
顾春和一怔,她这是怎么了?
她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和三姑娘说了会闲话,绣了几针荷包,才笑盈盈地从二房出来。
花园子花木茂密葱茏,熏风拂过,碗口大的牡丹开得挤挤挨挨,在阳光下宝石一向流光溢彩。
此时正是午后,除了几只在花间翩翩起舞的蝴蝶,和草虫的嘤嘤歌鸣,再无人声。
顾春和怕热,一直在柳荫儿下头走,不妨看见大柳树下站着一个人影,看着像是大姑娘,还隐隐听到哭泣声。
顾春和停住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装成没看见。
蔡娴芷却转过了身,一脸吃惊地望着她,"你、你都听见了?"
顾春和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她这话说的,无论怎么回答,都能被理解成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吧,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怕母亲知道。"蔡娴芷凄婉笑道,"我的婚期定了,明年三月,我过了年就走。"
"恭喜大姐姐,你也算心想事成了。"
蔡娴芷冷笑,"顾妹妹,我虽然劝你和二弟好,可从来没害过你,就不用拿话挤兑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