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忙忙乱乱地震回了黑龙江。
临离开北京,家里人嘱咐我:“姜昆,现在形势紧张,写节目可得注意,千万
别在这方面出错。”又告诉我,正在给我办困退。当时,我家有五个孩子,三个在
乡下,按北京的规定,可以调一个回到父母的身边,爸爸决定让我这个大儿子回来。
这件事,我早已经知道,因为困退的材料好几个月以前已经到了兵团,可是兵团领
导一直没有批。我知道,领导确实是舍不得一个比较得力的文艺骨干离开。可是,
我没有把这一切告诉爸爸、妈妈,我不愿意在他们希望之火上泼冷水。
代表队回到省城,我们住在哈尔滨市体委招待所。一天晚上,已经10点多钟,
我们几个小青年正在屋里说笑。忽然,进来一位民警,要我跟他走一趟。我真愣了,
虽然心里坦然,但也仍有点忐忑不安。
走出招待所,马路边昏暗的路灯下,停着一辆三轮挎斗摩托,我刚坐进挎斗,
车就开了起来。车开得飞快,风吹得我的身上冷嗖嗖的。这时民警说话了:“别怕,
马老师来了!”马老师?谁呀?我实在反应不过来,白白眼,看看他。只见他用一
只手拍拍我的脑袋:“马季!”呵,马季找我?!对了,前几天听省里的记者说,
马季和中央广播文工团的领导一起看了我的演出,并且传出了要调我到北京的风。
当时我不敢相信。但现在,马季来了,又叫我去,莫不是……
车在大庆驻哈尔滨市办事处的门前停下来,民警带我走上楼。一开门,马季、
唐杰忠在里面,他们一见我进来,就热情地招呼我坐下。马季告诉我,他们去大庆
为一个会议演出,路过哈尔滨问我点事。我等着他们问。“你愿意当演员吗?”
“愿意!”“你愿意从事相声事业吗?”“愿意!”“你愿意到我们团来吗?”
“愿意!”我一连说了几个愿意。难得的机遇,我不允许我的思维和语言有一点迟
疑和疏忽。
马季、唐杰忠几乎是诉苦衷地说:他们发现我是个相声演员的“苗子”,想调
我到中央广播文工团去工作。但是,当时要调一个相声演员,全要凭在当时适应那
种不正常的制度的方法。他们说“渠道”他们可以疏通,可办手续,全得凭我自己
的“神通”。忽然,我想起来了,我有困退的材料,只要兵团领导点头儿,困退回
北京没问题。马季、唐杰忠眼睛一亮:“嘿,太好了,我们去兵团汇报,请他们帮
忙!”那天从大庆办事处回到我的住地,已经深夜一点半了。离开的时候,马季、
唐杰忠一点儿困意也没有,我听到他们喃喃地自语:”现在,办成一件事,真不易
呀……”为了我,准确地说是为了他们所热爱的相声艺术,马季、唐杰忠带着在大
庆演出的疲劳,星夜驱车去了佳木斯。他们的“汇报”可真费劲儿,走到哪儿演到
哪儿,坐着火车赶场。事后,马季和我说:“小姜,为了你这么个人,我和老唐的
嗓子在兵团都演‘横’了!”可领导的思想“顺”了,他们说:“我们放!”一个
星期后,我在哈尔滨听见了这个“放”字儿,心呵,像长上了翅膀,在湛蓝的天空
中飞了起来。我恨不得扯着那天边几抹轻云去擦拭自己洒在心灵上的泪花。祖国呵
——母亲,您的儿子,在您的怀抱中的幸福,莫过能把一颗赤诚的心献给您。我不
会忘记兴安岭那幽幽的山谷,也不会忘记三江平原那一望无际的麦海;我不会忘记
那从小走过来深浅不一的脚印,更不会忘记那生活中不断给我温暖的人们。
1976年的9月中旬,在我差一个月满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