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就要玩这么野吗?
将夜觉得自己应该是喝大了。
他上辈子身体不好,缠绵病榻,是不怎么喝酒的,却不知道自己酒量差成这样,一两杯下肚就迷迷糊糊的。
柔芷将他引到一座画舫上,画舫四面并不完全是封闭的,夜风飏过浅色纱幔,带来湖面清凉,他吹了会儿风觉得头有点疼,但多少清醒了些。
“我朋友呢?还有我表弟,他们没上船啊?”
将夜对柔芷警惕心没那么强。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攻,作为上位者,只要他自己把控住,硬不起来,不主动,柔芷还能强行对他做什么不成?
翠微苑财大气粗,连画舫都是用灵石驱动的,因此除了他们二人,船上连个泛舟的船夫都没有。
柔芷沏了一杯茶递到将夜面前。
“喝点热茶醒醒酒吧,是公子喜欢的不知春。”
不知春……
将夜想起来了,自己前两日打翻了师尊的茶罐,本来准备下山买点带上神隐峰的,却被闻人玥匆匆拉来这翠微苑,险些给忘记了。
嗅着熟悉的茶香,将夜本想问柔芷还有没有存货,他想买一点带走,但转念一想,不对啊,翠微苑又不是做茶叶生意的。
柔芷如是道:“翠微苑的客人更喜欢饮酒,茶并不多,但偶有嗜茶的客人,但绝大多数都比较喜欢肉桂岩茶或是普洱,因为够浓郁够热烈,就像是这楼船中千姿百态的伶人。”
他见将夜饮下一杯,又替他沏了一杯,隔着不宽的矮桌,端着茶杯俯身凑近,纤细的手指暧昧地蹭着将夜的唇角。
“只喜欢不知春的客人,多年来也就你一人了,柔芷记着公子的喜好,一直备着这茶。”
将夜喜欢不知春吗?
好像也不是。
他对茶没什么研究,更喜欢甜腻芬芳的果饮。
只有师尊才喜欢不知春……
两杯茶下肚,将夜非但不觉得自己醒了酒,反而愈发昏沉,他倚在画舫阑干边,望着外头连绵的灯火,眯起眼看还是觉得什么都重影,看不太清楚。
不知不觉,他甚至都没留意到柔芷已经从对面探过身,倚坐到自己身边,用清癯的,沾染着岭梅冷香的身躯磨蹭他的肩膀。
他听见柔芷在他耳边,用甜腻微柔的嗓音说:“不知春……不知春,春过始发芽,心动不自知,公子是对谁心动了?”
对谁心动?
心动这两个字,只能让将夜眼前浮现师尊的脸。
淡色微抿的薄唇,温柔缱绻却又偶然冷冽或是狠戾的桃花眸,一对如琉璃般透亮澄澈的眼瞳伏卧其中,如皎珠,如星辰。
将夜想着想着,脸上渐渐泛起不正常的酡红。
柔芷回眸一瞧,画舫与楼船之间的拴链早已断开,楼船上的声色渐远,画舫渐渐沉入湖中央漆黑静谧的夜色之中,周围逐渐安静。
唯独画舫内点亮的几盏暖黄烛灯还能标记他们在湖中央的位置。
矮桌上的炉子里还煮着沸腾翻滚的茶叶,茶香飘溢在整个画舫之中,柔芷跟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将夜身上。
他嗓音柔软,似能蛊惑人心:“公子要问的那个问题,柔芷或能解答一二,公子对喜欢的那个人有欲望吗?”
“呃……”将夜不知道,他头好晕。
柔芷说:“情与欲是分不开的,对一个人有情,那一定会对他有欲望,对一个人有欲,却未必对他有情。”
他指着渐渐飘远的翠微苑楼船道:“公子你看,那满船漂浮的都是欲,却罕见有情,更遑论爱意了。”
柔芷的脸贴在将夜下颌边,冰凉的肌肤触感似能缓解将夜浑身的燥热。
他说:“公子若想知道这其中的关键,需要做一件事去佐证,毕竟……旁人说了没有用,自己体验了才知道是什么感觉。”
“你有欲,应当释放出来,这样……才能知道,欲是否能生情。”
“公子为何不试试呢?”
他这话在将夜耳中其实有些乱,听不全一样。
将夜被这种躁郁和闷热弄得很难受,既没意识到柔芷靠他太近了有什么不妥,也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窘境到底因何而来,只觉得很难受,对着湖面吹来的风,大口呼吸着。
他潜意识问了句:“怎么试?”
就发现柔芷离开了会儿,在画舫软塌边的柜子里捧出些什么东西,一样一样在将夜面前展示。
将夜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小册子和画卷,以及形状各异的小道具时,竟茫然地眨着眼,愣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些是什么。
霎时间,脸更红了,早就分不清是酒劲上头还是心底赧然。
画册高高一摞堆在他面前,柔芷很贴心地展开画卷道:“可以都送给公子,如今不急着看那些,先看看这个,效果快一点。”
画卷的内容实属不堪入目!
按照将夜往日的腼腆,估计扫一眼就立马移目,开唱四大皆空,但今日他脑子实在是迟钝,竟盯着那不堪入目的画面,看了足足一盏茶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
柔芷浅笑着在他手中塞进一个柱状玉石,羞怯又柔弱可欺地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公子,要不要试试啊?”嗓音都有些哑,泛着春汛。
他这次一定不会放过将夜。
将夜长得好看,年纪不大,心性又单纯,且还是云缈山的仙门弟子。
若是让他在自己身上得了趣,令他流连忘返,以自己的手段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被他带离这风月场,从此脱了贱籍,一步登天。
只要一次就够!
他从小身上就被淬了上瘾物,只要深陷他的温柔乡,很难不沉溺于此。
尽管,柔芷很确定将夜看着自己的时候,是透过自己这双眼看着另一个人,但他不介意。
只要自己身上有那么点与那个人相似的地方,就足以令将夜痴迷。
久经风月场的人锻炼出来的敏锐,让柔芷很清楚,将夜喜欢的那个人怕是求而不得,怕是多看一眼都令将夜羞愧难当。
既然天边的月摘不到,触不了,那塞进他手中的替代品总归能一解相思吧?
一年多前,将夜常来此处看他,却每每只是听曲,还只点一首《岭梅听雪》,从不碰他。
可柔芷从将夜痴迷的眼中看出来,他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多次试探之下,柔芷渐渐让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动作,甚至身上沾染的香薰都渐渐符合上将夜的喜好。
所以现在……
是他的机会。
画舫的苇帘缓缓垂下,将遮不遮地盖住半片舫内旖旎,飘飏的浅色纱幔偶被风吹起,能露出其中两人的身型。
但是,今夜无月,湖中央又黑。
尽管岸边依稀有热闹声传来,也并不能看见或是听见船内动静。
更何况,谁都知道翠微苑的画舫是用来干嘛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没人会去打搅一桩交易买卖。
……
云谏从甲板走入楼船时,看着眼前靡乱的场景,不悦地蹙眉。
纸醉金迷,衣香鬓影。
或是油腻脸庞衣衫华贵,来此寻欢的富家公子,或是一本正经附庸风雅却难掩沉溺肉欲的清俊小生,各种各样的恩客,和各种各样衣衫暴露,裸露香肩的楼中男女,皆因白衣而至,怔忡地看着他。
这人一瞧就是个哪个仙门的仙君吧?怎的也来风月场寻欢?
见多识广的鸨娘赶忙迎上去,收敛谄媚,客气道:“仙君是来找乐子的?”
“找人。”
云谏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看起来依旧一副清冷冷的模样,只有他自己心底清楚,胸臆间究竟燃起了怎样一团怒焰。
鸨娘见他并不是来找茬的,便松了口气笑道:“来我们这儿的客人自然都是来找人的,仙君是喜欢小公子还是喜欢姑娘?”
云谏在人群中并未看到将夜,却在一扇半阖的门缝中瞧见一抹粉衣身影,不顾鸨娘的阻拦,径直走过去。
门一推,便见闻人玥与那个苍梧新任城主抱着对方的肩半躺在地上絮絮叨叨说话,说什么听不懂,总之都是醉后胡话,推杯换盏间又往对方嘴里灌酒。
云谏没瞧见将夜,一张脸蓦然沉冷,周遭气温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