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棠果可避水。
当年彤岫村的小溪流害怕自己在彤岫住太久,会引来过分丰沛的雨水,更怕引起洪流,他迫切需要找到沙棠果。
否则就该搬离彤岫山了,后来云谏的离开也是为了给他找那果子。
而如今,他需要靠沙棠果暂避弱水,好让弱水消融自己之前,有机会将它们全都吞下去。
沙棠果咽下去的那一刻,将夜只觉得自己魂灵都要脱离身躯了,浑身化作潺潺溪流,一头扎入平静的弱水潭中,瞬间搅乱一潭浓稠地都要凝成实质的胶水。
醴泉至纯,至净,弱水至阴,至浊。
醴泉在不断吞噬弱水,那些长年累月积淤在潭底的,属于凤岚云谏被抽离的神力也在不断涌入醴泉之中。
潭水在月光下一寸寸消退,白梅树上的白色花瓣也在簌簌坠落,拴在树干上的锁链也似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扯拽着,摇摇欲坠。
随着水面上汩汩涌出鲜红的血液,弱水被醴泉吞干,染成浓红的醴泉攀爬着虬粗的树根,一寸寸绞缠上树梢,强大的神力卷住锁链。
天边已泛起浓郁的黑雾,皎月血红。
「哐呛——」一声,锁链被彻底截断。
潭水干涸,白梅落尽,虬粗的梅树似失了生命一般骤然失色,轰然倒塌。
巨响震地整个云缈地动山摇,就连远在蕖莲观的梧桐都蓦然惊醒,浑身盗汗,猝不及防呕出一口鲜血。
门被风无幽推开,梧桐惊愕地望着屋外血红圆月。
风无幽蹙眉问:“动静是从云缈传来的,怎么回事?”
“我耗费毕生心血亲手做的囚笼……坍塌了。”梧桐声音发抖,难以置信地颤着被血染红的唇。
他似疯了一般吠嗥道:“怎么可能呢?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去云缈!现在就去!快!!”
神隐峰塌了半边,红光似染血一般直冲云霄。
吞噬完弱水的将夜勉励送着自己的神魂回到身躯中,疲倦地手指都抬不起来,他体内汹涌的力量在不断博弈,痛苦不堪。
可他侧目瞧着被彻底毁了的弱水潭,彻底坍塌瞬间枯萎的白梅树,终于松了口气。
有人踱步至他身边,双臂打横抱起他。
“好孩子,你做到了。”
像是了却心愿,将夜疲惫地就要昏厥过去,可他强撑着不肯阖眼,就像是还有遗憾。
他不晓得自己体内那不断相撞的力量什么时候会冲裂灵脉,也不晓得醴泉被污染后,自己会变成什么鬼样子,他害怕再也睁不开眼,也害怕再睁开眼时会不记得去找他师尊。
“师……师呃……尊……”
艰难的字节从喉咙里涌出,随着止不住的汩汩鲜血。
君衡叹息道:“别怕,我舍不得你出事,自然不会让你有事,你会再见到他的,也会好好活下来。”
似乎得了允诺,将夜终于抵抗不住,彻底失去意识。
……
半座神隐峰都塌了,这样的轰动,就连远在苍梧城的奉衣也看到了,他正在云谏沉睡的屋外小院中沏茶等候,那只护主的火凤禁止他靠近。
「哐当——」一声,门框拍在墙上,摇摇欲坠。
奉衣挑眉看着站在门口的云谏,眨眼间,对方便袭到身前,骨骼分明的大手猛地扼住奉衣的脖颈。
“人呢?!他去哪儿了?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奉衣咳嗽着,涨红了脸拧眉道:“尊主不该这么失控,九重天上的凤岚殿下自有威仪,不可如此惊慌!”
云谏一张脸苍白地可怕,骨节用力到泛白,一侧肩头上镇神钉遗留的创口近乎是瞬间愈合,而另一侧的镇神钉也摇摇欲坠。
“人在哪儿?我问你人在哪儿?!”
“神、咳咳神隐峰。”
脖颈上的力道骤失,奉衣两眼发花,再抬眸,云谏已乘火凤就要离开。
奉衣焦急道:“他成功了,他帮你毁了那个牢笼,他说不定也已经死了,你若要报仇也该好好养伤,之后再一举歼灭梧桐,带着仅存的翊族重返九天,你现在去又有什么用?只为了收尸吗?”
云谏没了双目,可那张脸转向奉衣的时候,隔着白绡,他似乎还能看到那双震慑人心,凌厉悍然的眸。
“奉衣,他是被你唆使的,若他死了,全天下,整个神族,所有曾伤过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包括梧桐,也包括……你!”
还有……我。
火凤飞跃苍穹,在血月夜空燃亮出一片圣洁热烈的光,也像极了踩踏着地狱之火归来的魔神……
作者有话说:
莫慌,将夜不但没事,我甚至还要加个进度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