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的光微微闪了闪,又转回蛇躯之上,云不期随着她的视线去看蛇颈的断口,发现那里正淌出污泥般的黑色魔气,魔气分成两束,缠结起来,隐隐新造出一张狰狞巨口。
“鸣蛇生命力顽强,不似南昼城中的那匹九婴,单是斩下头颅还不足以将其杀死。”叶鸢说着,随手抽出发间的细钗,虚映蛇身比划着,“你看,我们得趁它张口时,从其喉门间卡入……”
她将手中的细钗轻轻一划,指向鸣蛇的尾部。
“……从喉到尾,将它横劈成两半。如此一来,就能彻底杀死鸣蛇。”
她转过脸来时,新的鸣蛇头颅也已复生完毕,那两枚嵌在鳞甲中的浑黄眼珠转动着,瞳仁极险恶地缩成一点。
“明白了吗,小道长?”叶鸢仿佛毫无觉察般地说着,将细钗簪回发中,拍了拍少年剑修的肩膀,“去吧,风雨要来了。”
鸣蛇在这时张开了血口,云不期微微沉下脊背,然后如一阵长风般跃起。
这阵锐利的长风卷向云间,又自云间而落,一道剑光乘风而来,将魔气涤荡一清。
第一滴雨落下来,打在叶鸢的钗珠上。
云不期收剑回望时,恰看见叶鸢转过脸来、那串碎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将雨滴抛向大地的一瞬。
“时候刚刚好。”她浅笑道,“我们去寻一处避避风雨吧。”
####
尽管无霄门把这条云舟造得很结实,但经过这一场变故,众人还是决定先找一处落脚,等检修了云舟、避过大雨,再重新出行。
陆松之站在舵楼上,对着地图仔细寻找着,将手指落在其中一点。
“这里便是最近的城邦,此前也有出游弟子在城中落脚补给过,小师……”
他下意识地转向云不期,想去询问他的意见,只是脸才转到一半,陆松之陡然想起这里还有一尊贵重无比的师叔祖在,于是硬是将脖子多拧了一圈,对叶鸢恭敬地说道:“全凭师叔祖决断。”
叶鸢见状大乐,不禁也笑望向云不期,没想到她还来不及转过目光,那少年已别过脸,转身走开。
“我是不是不小心惹恼了小道长?”叶鸢看着对方的背影,对陆松之问道,“他最近好像总避着我。”
陆松之心中一跳,暗想果然终究还是逃不过此问,却也无法把话挑明,只得欲言又止道:“……唉,并非如此。还请师叔祖不与他计较,兴许再过几日,小师叔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叶鸢点了点头,露出沉吟的神情,陆松之猜不透她的想法,不自觉悬起了心。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见叶鸢将视线垂落在地图上,接着回答了自己最初的问题:“好,我们就去最近的这座城。”
他们驾驶着云舟在风雨中下落,城门在舟上客的视野中越来越清晰,而这条硕大飞舟的降临同样也愈发引起了这座城的注意,等他们着陆时,已有一名衣着华贵的老者带着侍从等候在了城外不远处。
不等他们下船来,那老者便高声对他们说道:“我乃此城城主,敢问各位道友缘何而来?”
叶鸢从舵楼上跃下,以灵气轻轻掸开落在身周的雨:“我们从东明山来,途经此处,欲往桑洲南津去。”
南津是桑洲南部入荒海的渡口,也是无霄门影响力覆盖的边际地带,而此地毕竟在桑洲,其他宗门的势力姑且尚未涉及这里,在这样紧张的时局中,俨然成为了中立缓冲区。
此次出行,叶鸢人的任务就是将滞留在东明的各派修士送往南津,此后他们便由各自的门派接应离去,两方从此分明,再无瓜葛。
山雨欲来风满楼。
地上自称城主的年迈修士似乎并未嗅见异变将要来临的气味,只是向前一拱手道:“我城中有客舍数十间,既然如此,不如诸位今夜且在此地落脚,等明日天晴再出发也不迟。”
叶鸢从善如流:“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她率先走下云舟,从怀中取出名册,又一次清点起来。
等到甲板上的最后一人也下了船,叶鸢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再将名册翻回了前页:“四十又人?不对,本该是四十四人才是,让我看看究竟漏了谁……”
正在此时,船舱中忽然冲出一条怪鹤般瘦长的影子,叶鸢定睛一看,只见被她忘在小书室里的慈清宗女修阮芸背着巨大的书箱跑到了自己身前来。
再仔细一看,那女修微微颤抖的双手捧着一堆纸片——那正是阮芸不知誊抄了几个日夜,却在叶鸢和葛仲兰的斗法中被撕得粉碎的书卷。
再将目光移到对方脸上,阮芸总板着的脸此时因急怒涨得通红,双眼中竟然闪烁起了点点泪花。
“……”
叶鸢试图从她手中拾起一块看起来大些的纸片,好看一看自己糟蹋的是哪一册书,不料那纸片一沾手就化成了碎屑。
她只得悄悄把纸屑捏在手心,心虚地藏到身后。
“阮道友,我可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