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欢也在找人,看了半晌,直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朝她挥了挥手。
穆清欢兴奋的小脸都红了:“你瞧,在那儿呢!”
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黑色劲装,剑眉星目,一身正气。
阿虞啧啧道:“跟你还挺配。”
穆清欢难得红了脸。
那头滑冰的人拨开人群过来,口中急促的呼出白气,眼底却是明亮的光:“清欢妹妹你来啦!”
穆清欢看他冻得通红的脸,撇了撇嘴:“你不冷吗?”
袁从意搓了搓手,嘿嘿笑起来:“本来挺冷的,看见你就暖和了!”
阿虞在旁边默默嘶了一声,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牙酸呢……
穆清欢瞪她一眼,转头对上袁从意又是明媚的笑脸:“这是我先前同你说过的,大理寺卿的妹妹容虞。”
袁从意这才看向阿虞,十分客气的拱手见礼:“原来是容大人的妹妹,失礼了。”
“久仰袁指挥使大名,常听清欢提起你,果真是少年豪杰。”
穆清欢愣了愣,她什么时候常提及袁从意了,今儿分明是第一回,还久仰大名,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怕是连这指挥使名头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阿虞朝她使眼色,穆清欢动了动唇也没说什么,袁从意却挠头笑起来:“是吗?”
穆清欢脸上莫名发烫,轻咳一声转移了视线,喊了袁从意:“你教我们滑冰吧?”
袁从意跟几个朋友来了好一会儿了,都是侍卫亲军的同僚,但因亲军都由贵胄子弟担任,故而都相熟。
湖上结了厚厚一层冰,一眼望不到头,百姓们只在湖边游玩,胆大的年轻人穿着冰鞋去了湖中央,遥遥望去只剩了蚂蚁大小的黑影。
他自然说好:“湖边人多,冰不好,我带你们去中间吧。”
这个时节,湖上有专门拉冰床营生的人,阿虞和穆清欢坐上去,被拉到湖中间。
世家公子们滑冰的本事都强悍,游刃有余的从冰上跃过,阿虞原本还戴着幕离,看他们娴熟的身影,索性摘了光明正大的盯着瞧。
袁从意拿了两双新的冰鞋过来叫她们换上,阿虞和穆清欢面面相觑。
穆清欢提溜着冰鞋,靠着阿虞小声道:“一会儿摔倒了,会不会很丢脸?”
阿虞大惊:“你不会滑冰?”
穆清欢诚实的摇头,骑马射箭她都行,滑冰着实不会。
看到阿虞冷漠的表情,她弱弱的解释:“云川连雪都不怎么下,也没有可滑冰的地方啊!”
两个门外汉望着脚下的冰鞋一筹莫展,袁从意还在等着,穆清欢迟疑道:“要不你先滑着,我和阿虞自己玩?”
袁从意虽然有心帮忙,但姑娘家面子薄,也不好多说,只叫她们小心,便与朋友玩到一处去了。
穆清欢推推她:“你先下去!”
阿虞抓着冰床扶手,试探着伸了伸脚:“我也不会啊……”
“那我们一起。”
两人摇摇晃晃下了地,脚才踩到冰上,穆清欢就趔趄了一下,吓的扒住阿虞的手臂。
“你别扒拉我啊……”阿虞被她拽得站不住脚,话音才落听见咚地一下,胳膊一轻,穆清欢滑了下去,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阿虞噗嗤一声,不厚道的笑起来,小心翼翼去搀扶她:“没事吧,摔疼了吗?”
冬天穿的厚,不至于摔疼,可就是没脸。
两人搀扶着站起来,尝试往外滑了几步,谨慎一些也没摔倒,就是不能像别人燕子似的滑溜。
袁从意从远处过来,看她们螃蟹似的姿势,心有不忍:“站立的时候,双腿不能太僵硬,微微弯曲,稍微分开,不然会容易摔倒。”
阿虞不得要领,无法掌握技巧,余光一瞥,却见穆清欢按照袁从意所说的办法,竟然就那么滑出去了几步。
她惊喜笑起来,颇为得意的回过头:“哎?我会了!阿虞,你瞧……”
这下轮到阿虞尴尬了。
这怎么办呢?穆清欢都会了,自己还不会,那不是更加丢脸了!
穆清欢和袁从意玩到了一块儿,她落了单,一个公子滑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阿虞谢绝了好意,还是就不丢脸了……
万一摔了大马趴就不好看了。
隆冬时节,岸边的垂柳只剩干枯的枝条迎风摇晃,湖上风光尽收眼底。
吴疾手里捧着卷宗,才从刑部过来,眼睛瞥见冰上滑冰嬉戏的身影,一阵羡慕:“可真是悠闲,我什么时候能有时间也去玩一玩?”
前头的人脚步一顿,斜斜看过来:“是怪我给你太多事儿了?”
吴疾一凛,忙堆起笑脸:“属下拿朝廷俸禄,为大人分忧是分内之事!就是看到政通人和、国泰民安,随口感叹一句。”
容舟轻哼一声,目光不经意落在冰湖一抹翠绿的身影上。
岸边离湖心有二十余丈远,但湖上开阔没有遮挡,他目力极佳,一眼便能看清。
“大人,您瞧什么呢?”
容舟凝眸看了片刻,若无其事收回视线,淡淡说:“没什么。”
吴疾有些疑惑,怎么大人的语气一下就冷了呢?
阿虞没有滑冰的天赋,学了半天也只敢稍微滑几步,穆清欢学得快,没多久就能潇洒自如的滑出几丈远。
但这样自由自在撒欢的感觉真是好,也不觉得冷,一路吹着风回了家,身上还暖融融的。
府里安安静静的,阿虞解了披风递给碧莲:“哥哥回来了吗?”
碧莲说回来了:“正等您用午膳呢。”
这下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便往饭厅去,容舟坐在主位上,一身月白色常服,清隽出尘,抬眼望过来,眉眼俱是温雅蕴藉。
阿虞净了手,眼巴巴的跑过去,挪着凳子坐到他身边:“哥哥在等我吗?”
容舟垂眼:“衣服怎么这么脏?”
阿虞拍拍袖口,咧嘴笑起来:“我就和清欢出去玩了一圈,不小心蹭着了吧!”
他拿碗盛了汤,放在她面前,故作不经意的问:“上哪儿玩了?”
阿虞喝了一口汤,支支吾吾说:“就上北湖,看人滑冰去了……”
“你没去滑?”
她很坚定的摇头:“我哪敢去,万一湖上冰裂开了怎么办,可不得淹死我了……”
容舟哂笑,谎话连篇!
“往后别胡乱跑,万一遇上危险如何脱身?”
哥哥是上了年纪吗,真是愈发操心了。
阿虞不住地点头:“是是是……我知道了!”
看她满不在乎的态度,容舟缓缓蹙起眉,心头愠怒,沉默半晌,竭力压抑住怒火:“阿虞,你是不是觉得我管得太宽了?倘或你厌烦了,大可以告诉哥哥,我必竭力为你谋一个好前途,日后我不碍你的眼,叫你如此不耐烦。”
阿虞手里捧着碗,听见他的话,怔怔抬眸:“哥哥……我没觉得你碍眼。”
一桌菜肴散发着诱人的,容舟半点食欲也无,只冷冷瞧着她:“那我一番叮嘱,你为何不放在心上?与穆清欢与滑冰便罢了,如此心大还与男子一起,那些人你知底细吗?如若起了歪心思,你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办?”
一番话说的阿虞无比惶然,原来哥哥都知道了……
只是她未听过哥哥如此严厉的语气,鼻子一酸,便悄悄红了眼眶,可她怕他再生气,只得小心翼翼的解释:“是袁从意邀了清欢去赏雪滑冰,我就是陪她去,那些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公子,为人正派,并不曾为难于我。”
容舟不笑的时候,眉眼是冷硬而锋利的,像是从前每一次面对自己时的疏离。
阿虞伸出手去,拉着他的衣袖,带着几分哭腔:“哥哥,我都改好不好,你别不要我……我不嫁人,我只喜欢哥哥,只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仰起头,明亮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难掩惊惶痛苦。
容舟心口一窒,意识到自己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沉沉吐出一口气,看到她无措的模样,忽然生出几分自责。
他还是不舍得看她落泪,抬手替她擦了脸,放柔了语气:“对不起,是哥哥太严肃,吓着你了……可是阿虞,哥哥是为了你好,我们之前多年有重重隔阂不待见你,是我做得不对。我一个人在京中七年,凭自己的本事有了今日的地位,好不容易与你相聚,我比谁都盼着你好!”
阿虞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他幽幽叹气:“别哭了,还吃饭不吃饭?”
她咬着唇,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饭。
只是经这一场,阿虞整天兴致都不高,回了院子匆匆换了衣裳便窝进床榻里。
碧莲进来看了一眼,她还失魂落魄的抱着枕头出神,无奈又退出去。
樱桃从厨房端了几样小食进屋,坐在脚踏上喊了一声姑娘。
“跟您说件事儿,想听吗?”
阿虞翻了个身,懒懒的应了:“什么事?”
“我娘来了信,说年上要进京来,给您送老宅田庄和铺子的进项。”
樱桃娘姓张,是容家的老仆了,自打她进京,她便留在了老宅,之前被富绅吞并的家业拿了回来,自然又有了进项。
张婆子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想到她要舟车劳顿进京,有些不忍:“这大老远的,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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