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卫霓才明白实习生那句叮嘱是什么意思。
令人感到反胃的,是这些伤痕背后的恶意。
卫霓小心翼翼地拆下血迹斑斑的纱布,为她重新上药包扎。血肉和纱布长在一起,换药的过程不可避免感到疼痛,但女子始终一声不吭,神情麻木。
换好药后,她重新躺了回去,闭上双眼,恢复那副冻结的模样。
护士低低叹了口:“……卫医生,走吧。”
卫霓看了一眼闭目不言的患者,片刻后,抬脚走出。
“……这患者已经来过几次了,都是一个人来的。”护士压低声音,主动向她搭话,“要是被外边的人打的,那还好解决一些。打人的是她老公……家庭内部矛盾,只能调解。民警找了她老公几次也没用,只会打得更厉害。”
“她家里人呢?”卫霓问。
“家里只剩一个老母亲了。”护士摆摆头,“她老公是个混不吝的,爱喝酒,一喝酒就打人,连他亲父母都不敢招惹,别说岳母了。”
护士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以前她有个孩子,也是被老公打掉的。”护士一脸同情,“这嫁人啊,真不能冲动。没个两年时间,谁知道你嫁的是人是鬼……”
两年就够了吗?
卫霓感到一阵悲凉的讽刺。她自己便是这个最大的笑话。
用了十年,才看清枕边人真正的模样。
十年啊……
人生,有几个十年?
成豫现在感受到的,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忤逆他的愤怒。
而卫霓心中激荡的,是实实在在的恨意。
这股恨意像一柄利箭,穿透了她的整颗心脏。
她为他燃烧了一个女人最宝贵,最美丽的十年。
他还给她的只有漆黑的灰烬。
和无尽的恨意。
卫霓在走廊上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视线直指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外的青年。
他刚刚脱离少年的范畴不久,英挺的面容上还带有少年的稚气。
他吊儿郎当地单手揣兜站着,神色悠然,充满对生活的余裕。
卫霓和他四目相对后,他站直了身体,咧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提起另一只手里拎的外卖袋。
“卫医生,吃饭没有?我给你带了——”
卫霓快步走了过去。
在解星散诧异的目光下,拿过他手里的外卖袋,再在他说话之前,将袋子扔进了走廊里的垃圾桶。
她呼吸急促,心跳激烈,整个人被强烈的负罪感包裹。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那股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想要将她整个人炸得四分五裂的憎恨,在理智的压制下,冲向一个不相关的人。
她知道这是迁怒。
可她无法停止。
“我不需要。”
冷冰冰的话语从她口中脱口而出:
“这会让我感到困扰,请你停止这样的行为。”
解星散惊诧地看着她,过了几秒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神色转冷。
和他冷峻五官相符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
半晌后,他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