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怎么会没有,罗家还没穷到这个地步。
又或者说,这个家里只寒酸了她一个人,除她以外的父母、兄弟,全都是锦衣玉食,高床软枕。
上次大哥和齐家三爷出去秋游,结果去了柜坊里关扑,输了一百多两。
足够她做一大箱新衣裳。
她像个孝子似的奉承齐虞,对着严幼薇做小伏低,对岳怀玉卑躬屈膝,难道是因为她愿意?
还不是因为她们手里漏出来一点金子珍珠,都够她妆点许久的门面。
她一心想要抓牢黄文秋,不惜月下私会,除了黄文秋好,还因为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一切都是他的,她嫁过去,一切都是自己的。
没有人和自己争抢,这种生活一定很痛快。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痛,被黄文秋三个字狠狠地刺了一下。
明天黄文秋就要娶宋绘月,她也不可能去给人做妾,这个人——以及他的金银,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没了黄文秋,谁还会对她这么痴心。
她缩在被窝里,手指摩挲着枕头底下垫着的一张纸。
纸很凉,但是上面盖着两个红彤彤的大印,是福州的茶引,可以运销十二斤上等茶叶,就显出了烫手的热。
这样的茶引还有九张,不在她手里,但是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
不过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她翻来覆去的想,煎熬的几乎五内俱焚,手脚却还是冰凉的。
外面传来梆子响,原来她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已经二更了。
二更了!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她猛地坐起来,心口砰砰直跳,来不及思索,赤脚下了床,趿拉着鞋去穿衣裳。
槅扇外传来丫鬟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
她立刻放轻手脚,屏住呼吸,足等了片刻,听到丫鬟的鼾声,才活动手脚,把衣裳穿上。
这丫鬟她早已经收买通了,可是今晚她要做的事,却绝不能让她知道。
一点一点拉开门栓,压着门往外推,打开一条缝隙,她把自己变成一条游魂,轻飘飘地钻了出去。
乌云遮月,夜色沉沉,黑暗张着嘴,要吞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