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一抖缰绳,将马车赶出贺家小巷,往大街上走,马车速度不快,然而颠簸的厉害,满大街都是碎石和瓦砾,马车里的人全成了炒豆,屁股几乎没能坐到凳子上。
大舅子战战兢兢,不敢言语,因为马车再如何颠簸,银霄的手都如此的稳当,甚至一丝一毫都不差。
更何况黑黝黝的马车里,还有个宋绘月。
贺太太长久的不出门,已经坐不惯马车,颠的头晕目眩,眼泪直流,有心想看一眼哥哥,眼睛却花的厉害,什么都看不清楚。
李俊抽空探头问了一句:“去哪里?”
宋绘月直视着前方,清晰回答:“乱葬岗。”
李俊得了答案,便专心致志赶车,很快就将追兵甩在了身后。
宋绘月知道张家的死士绝不会放过自己,在别的地方银霄施展不开手脚,只有在乱葬岗这样的地方,才能肆无忌惮。
听到乱葬岗三个字,大舅子的眼泪都要流不出来了。
乱葬岗——流民都不去的地方,在这里出没的野狗,都比别的地方要凶恶。
他不停哆嗦,像是害了重病,脸色惨白,汗出如浆,感觉到马车速度越来越快,街道也似乎越来越宽敞,风没有阻拦的四处乱窜,吹的人浑身发寒。
他后悔——京都那么多衙门都不管李俊的死活,他怎么就迷了心窍,一定要帮妹妹出这个头?
妹妹在贺家已经是说一不二,李俊不过是上门打秋风,吃上两顿饭喝上一杯水,怎么就容不下他?
失悔,实在是失悔,天寒地冻,连驻军都没有出没,他甚至连求助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人都感觉到越来越冷,冷风里掺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也许是成千上万的尸体,在寒冷的夜晚龟速腐烂,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
马车停了下来,李俊使劲搓了搓冻僵的双手,跳下马车,拉开帘子:“到了。”
到了此时,车内四个人全都看到了外面的骇人光景——坑内坑外都是死人。
有的浅浅刨了个土坑,然而又被野狗刨了出来,有的用一床草席裹着,抛尸于旷野之中,有的有薄棺,但是棺材让人劈开去烧了,只剩下封棺的钉子。
唯一的相似便是尸体上没有任何御寒之物,稍微好一些的衣裳都让人给扒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