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合作,暂时消解父母们的担心,这样你可以回到英国工作,我也可以安心扑在公司上,无须应对不必要的压力。当然,期间如果某一方有了新发现,合作关系可以即时解除。”
寸心不语,犹豫着该不该答应他。这显然是个不错的提议,但她自幼事无巨细都不曾隐瞒过父母,如今要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阳奉阴违,实在是……
“别扯了!”有个小人从心底阴暗的角落跳出来冷笑道:“杨戬的事儿你就没告诉他们!”
“成交!”寸心不再迟疑,一口应承。
谭希衡满意的微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既然如此,留个电话吧,彼此发几条短信,也好作为呈堂证供回去交差。”
寸心不禁莞尔,从善如流的记下了他的号码,在姓名那一栏依着他的名片备注:Tam,HaiHang。
“你知道,因为这个罗马拼法,我美国的下属一直叫我THH。”
“THH?”
“ThreeHeadedHydra,三头龙。”谭希衡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们中国人叫三首蛟。”
寸心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开:“希腊神话中的三头龙有三头六翅,他们大概是称赞你神通广大,即使斩落一头还能立刻再生吧?”
“哪儿的话?”谭希衡一本正经的摇头,“他们是被我压迫的太紧,巴不得像神话一样,天降一个大力士Heracles,将我连根拔起,扔回海里。”
寸心开怀大笑,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满心郁郁一扫而空。如果杨戬是一棵沉静的大树,那眼前的三首蛟先生,无疑像一尾犀利而俏皮的锦鲤,观之可亲,见之忘愁。
可她为什么要拿姓谭的和杨戬相比?
在寸心的心目中,杨戬一直是个不能超越的高峰,就算是分手之后,她也觉得再不会有什么人够资格和杨戬一较高下。
但谭希衡显然是个例外。他身上似乎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可怕的亲和力,可以精准的望见他人的内心,却不似杨戬那样隐忍不发,反而闪电般的挥出一刀,劈开你的面具,令你不得不接受他的靠近。
如果说杨戬是一面令人心安的盾,那谭希衡就是一柄望而生畏的剑,锋芒毕露,毫无保留。
“我吓着你了?”
“怎么会?”寸心憬悟过来,连忙摇头,“我是在想,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至今还会单身?以至于不得不奉父命而来,和我这种……嫁不出去的老姑婆,相亲。”
谭希衡一怔,继而微笑:“或许,你低估了我的挑剔,也看错了你自己。”
对于兀自在伤感里挣扎的寸心来说,那一天意外的愉悦。谭希衡的健谈和风趣,让原本半日的旅程延展到了一整天,满心郁郁的寸心看上去,倒像是这次约会中急需陪伴的那一个,在谭某人的妙语如珠中,渐次开朗如初。
正在瑾琳山下对着厚厚一沓案卷苦思的杨戬呡了一口咖啡。他的手边有两个杯子,陶瓷的半满,纸杯全空,被几乎捏变了形的纸杯边缘,有一枚浅浅的、桃红色的唇印。偶尔埋首在案卷里的杨戬信手去拿,不留神却拿到了纸杯,便会怔怔盯着那唇印出神,仿佛在追忆咖啡一般苦涩,却隐隐带着甜美的往事。
“夫人想知道你准备的如何?”常娥的短信打断了杨戬的沉思。他拿起手机,拇指轻动,打了一大段话,却在末尾全部删除,改成了一句:“无须担心。”
“夫人对你之所能自然是放心的。”常娥回复,“唯一不确定的是,你会不会倾尽全力。”
杨戬没有回答,果然几分钟后,她又发来了一条:“法务部总监李靖今早提醒夫人,被告跟四海的大公子摩昂交情匪浅,虽然夫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你作为我们原告方的专家证人,就不能不对夫人有所交代。”
对手是四海么?杨戬的目光落在桌角的纸杯上,那唇印的纹路清晰可辨,令人想起它娇嫩的触感。他想去抚摸,却硬生生停下了手。
“官司打赢,就是最好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