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生出青草的地面上满是裸露的石块,越野车像个脆弱的玩具，在山坡上翻滚了无数圈，轰然撞在了一块大石上。车体碎片从山路边缘一直散落到坡下,里头的三个人毫无声息,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Celio下了车，几步走到路边向下张望，刚要往下走,只听司机在后惊叫：“有人出来！”
变形的车门艰难的开启，梅家老大的手才伸出来，就被子弹擦过，打在了驾驶室的门边。
“从那边下！”后座的孙齐天推了老大一把，他自己的额头满是鲜血，被碎玻璃扎穿的下颌疼得撕心裂肺，强忍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彦昌,他却没事人一样,平静的望着自己。
“愣着干嘛？跟在我后头往外爬！”孙齐天哑着嗓子催促。许是忌惮他身上的手|枪,Celio并不靠近,但他们无论从距离和dàn • yào方面都占了巨大的优势，如果不赶紧趁此机会从另一边逃脱，只怕到时就来不及了。
但刘彦昌没有动。他苍白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指指自己的下身：“我的腿,被夹住了。”
“夹……”孙齐天咬牙,“你等着，我来帮你！”
“孙哥,不用了。”刘彦昌的笑意更深，“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发抖：“我以前听说，身体受了重伤,就会自动开启保护机制，好让濒死的人在断气之前不再痛苦。”
“胡说！”孙齐天厉声喝道，他的心随着这些话语震颤，面上却不得不强自镇定下来，“那是你们臭文人的说法，老子这么多年枪林弹雨，从来没听说过！”
“孙哥。”刘彦昌止住他唠叨，向外张望了一眼，“你快走，带着老大一起，别让他们追上，至于我么……”他的话音未落，密集的枪声又扫射过来，整个车身一阵晃动，孙齐天甚至听见了滴水声。
漏油了！
Celio这一枪直接击中了油箱，汽油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气，闻起来让人作呕。刘彦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皮几乎都要耷拉下来，却死活不肯合眼：“天干物燥，车子说不定马上就会起火，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是来救你的！”孙齐天怒吼，奋力去扳刘彦昌的双腿，“救不到你，我回去怎么跟杨二和他妹交代！”
刘彦昌喘息了片刻，像是积攒着最后的力气：“你替我，替我带话给小婵，我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和孩子，一时失足，不想就被他们套住了。”他开始呛咳，带着血的唾沫染红了唇齿，却兀自支撑着要把话说完，“杨戬找到我，让我帮他收集胡小玉的罪证，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可也许是老天报应，到最后我都没能带出那个录音笔来——我帮不了杨戬复仇，也没法向小婵赎罪，对，对不起……”
“刘彦昌！”孙齐天伸手去摇晃他的肩膀，“你坚持住，我马上就……”
然而Celio已经不肯在等，又一颗子弹带着风声呼啸而来，擦在车身上的火花“轰”的一下点燃了汽油，孙齐天急得满头大汗，刘彦昌却仿佛浑然不觉。他渐渐失去了意识，微不可闻的语音呢喃着不知是对谁的托付：“答应我，照顾好小婵和沉香，我来世再……”
“老孙，快走！”挣扎着爬出车外的老大扑过来，一脚踹开半挂着的车门，抱住孙齐天的腰将他拖了出来。两人气喘吁吁站定，才要说话，只听越野车诡异的嘶嘶叫着，须臾一声巨响炸裂成了一团火球，汹涌的气浪把老大和孙齐天抛出数米之外，黝黑的浓烟冲天而起，蓝红相间的烈焰灼烤着他们的皮肤，如堕地狱硫火之中，惊得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孙齐天不晓得哪吒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是得了风声，Celio早已经离去。警车还没赶到，一辆赤红的摩托车一马当先冲上山路，那人摘了头盔，露出哪吒稚嫩的面容。他飞奔下山坡，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不言声递给孙齐天。
“是什么？”孙齐天盯着还在冒烟的车架子，呐呐问道。
“机票。”哪吒的眼中带着难得的沉静，压低了嗓音，“先飞迪拜，然后你自己回阿布扎比。”
孙齐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撑地面就要站起，却扯动了左肩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老大见状忙过来搀扶，却被孙齐天一把推开：“杨戬呢？他现在在哪儿？”
哪吒却不答这话，侧耳听听远处的警笛声，将手里的头盔和钥匙塞在孙齐天手中：“还有两个小时起飞，你现在走应该赶得上航班。”
“我问你杨戬在哪儿！”
“你先顾好自己再说！”哪吒厉声喝道，洪亮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他顿了顿，这才放缓了口气，“去吧，你在这里，只能让事情更加复杂。”
孙齐天喉头哽了一下，不再抗辩，由着老大帮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处，抄起头盔就走。刚行出几步，他扭身回望着哪吒：“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帮我看好杨二。”
“快滚吧！”哪吒不耐烦的挥手，看着他绝尘而去，这才拉过梅家老大，细细吩咐了几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