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朕的几个儿女中,所有人都认为,韶光最优秀不过,朕也这么觉得。”
“他们幼时朕忙于对敌,疏忽了他们,待朕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有些平庸过了头。”
庆和帝眼里的平庸,其实放在寻常人家眼里,已经属于尖子生的范畴了,只是这一代朝臣在战争的磨砺下能力自然也比其它时期的朝臣要强,本事普通的继任者是很难压得住他们的。
“这可能是朕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说心里话了,韶光她有一颗王心,所有人都以为,当初朕是为了她,才死活不和亲,但其实,是先有了她那句‘大宁只有寸土不让,才会让敌敬你三分,才会让民为我所用’,后才有了朕力阻和亲,不然,滕国还以为我大宁怕了它。”
“那之后,大宁与滕国打了十数年,果真没了烦人的苍蝇。”
虽然是两个强国间的战争,但周围的一些其它势力却不会不想在这其中分一杯羹出去,然而庆和帝的行为,却制止了他们想捡便宜的想法。
因为他们觉得庆和帝是只疯狗,一只疯狗,逮谁咬谁,还将手底下的人都变成了疯狗,他们可不敢去冒险。
若不是如此,大宁也不会能全心全意的对付滕国。
这个内情,秋兰溪还真不知道,因为连燕清黎自己都认为是庆和帝冲动之下做出的选择,结果最后归根结底,这个选择背后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利益。
不过,燕清黎没能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大约也是因为她说这句话时,针对的也不是自己和亲的事,而应该是之前大宁有城池被打下,一群人在商讨要不要打回来还是暂时放弃的情况。
毕竟那会儿燕清黎也不大,和亲的事陡然砸下,她自己估计也是懵的。
“这些年来,韶光一直做得很好,唯有一点不好,”庆和帝终于图穷匕见,“为皇者,不可有被人牵制之咽喉,窃物者为贼,窃心者为盗,连心都能被能盗走,又如何能做一个好皇帝?”
“只有舍了你,韶光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皇者。”
秋兰溪很不走心的听着,等他说完才抬头看他:“如何舍?”
“朕不杀你,”庆和帝说,“只需你辞官归隐,你一日还在这朝堂上,韶光就一日不得安宁。”
“而且,你也很难受不是吗?为敌国效力,不得不打压滕国,还要被你庇护的滕国百姓所唾弃,既然如此,何不归去?”
“那陛下可就失望了,臣在大宁的朝堂上,快活得不得了。”秋兰溪笑眯眯地说。
其实,秋兰溪出名以来,骂她最凶的不是宁国的人,而是滕国的人,在他们眼里,她被敌人带走时,没有自刎以殉国,便是天大的罪恶,更别提她入朝为官之后,不仅没有为滕国谋福利,反而还没少压榨打压。
这是当然的了,滕国至少三代以内都不可能出得了头,不然宁国就白把滕国给打下来了,会出乱子的。
在庆和帝眼里,秋兰溪做下这些决定是不愿意的,她也没少对朝堂上的人展露出厌烦,只有一点他猜错了,秋兰溪的痛苦与厌烦不是讨厌这个时代人,而是讨厌这个时代施加在所有人身上的制度,厌烦于绝大多数人,都将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秋兰溪微笑道:“臣觉得陛下不必如此担忧,韶光殿下心里自有考量,臣也不在乎天下人如何评价于臣,陛下放心,臣不会被流言蜚语压垮的。”
庆和帝:“…………”他隐忍地说,“你难道就不能为韶光想想?”
“她若是背着你这个污点登基,世人该如何说她?!”
秋兰溪无情地说:“那与我何干?”
“殿下是殿下,臣是臣,臣为何便要因为她放弃如今臣苦心孤诣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