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舟坐在县府的大堂上,面色沉郁,周身散发的寒意将底下的官员吓得不住冒冷汗,总觉得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就被他身后的谢添给削了。
因为dòng • luàn,前头的官员被撸下去许多,他们中的大部分是叶荣舟当丞相后扶植上去的,自然知道他的脾气。
别看这位主子平日里和颜悦色好说话,可是一旦翻起脸来,那可是怎一个\'狠\'字了得,如今他们没找着吴国夫人,怕是不死也被要扒一层皮。
叶荣舟还什么都没说,只是略抬一抬手,便有人‘啪’地跪下,头抵在地上咚咚磕头。
“丞相大人明鉴!咱们这小县地方虽大,但百姓都是老熟面孔,从小就在这儿长大的,若是来了生人,必会有人报上来,绝不会有纰漏!”
“那几个新来的人您也看过了,夫人确实是不在里头!”
“臣下们都有好好办差,并不敢搪塞欺瞒大人,夫人确实没有来过咱们这儿!”
说完,上身匍匐在地上不肯起来。
叶荣舟也不想跟他们在此浪费时间,站起身经过那官员身边,脚步不停往外走。
那跪着的小官顿时头大如斗,他们已经挨家挨户照着户籍查过三遍了,眼下瞧着,叶荣舟仍旧不满意,如今怕是要亲自过去查。
脑中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只瞧见一双绣着金丝竹叶的黑靴在眼前掠过,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他连忙起身,抬手擦掉额上的冷汗,要跟着叶荣舟出去,不想未出县衙门口,便见一个身着胡服的小娘子风风火火地进来,一把抓住叶荣舟的胳膊拦住了他。
小官内心已然哭爹喊娘。
这又是什么情况!?哪家不懂事的女郎,竟敢近身丞相大人!门口的衙役竟然也不拦她!
完了,治下不严,这回自己这颗项上人头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他正在这里哀叹,那边谢怀玉已经将怀中齐尚书写的辞呈塞给叶荣舟。
叶荣舟略略扫过一眼,也没打开,直接扔给谢添接着往外走。
谢怀玉与谢添对望,谢添对她摇了摇头。
意思是,阿郎如今正忙,有什么事往后再说。
谢怀玉在后头咬着嘴唇,脚步有些犹豫。
她是想立刻将闻灵的行踪说给叶荣舟听的,可是越到跟前,她心里越是害怕。
叔公要是知道她一直瞒着他,怕是真的会打她吧!
眼瞧着叶荣舟已然纵身上马,谢怀玉狠下心,一跺脚跑过去,冲着他大喊。
“阿姊不在这儿!”
叶荣舟身子一僵,猛地扭过头来。
顶着他的视线,谢怀玉硬着头皮傻笑两声,她本来想撒个谎,说碰巧看见闻灵之类的话,可是一开口,却是直接把实情说了出来。
“......她,她压根没出长安,如今就在曲江池边的那处宅子里呢......”
叶荣舟看着她,目光沉静,却透出一股叫人难以言明的意味来。
谢怀玉吓坏了,“叔公,你......你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怪吓人的......”
她话还没讲完,叶荣舟已然没了身影。
谢怀玉咽了口吐沫,心有余悸,求助于一旁的谢添:“那个......,回头叔公生气的时候,你可得护着我啊。”
谢添气结,从方才谢怀玉的话语中,他已将来龙去脉弄明白,夫人的失踪竟是一早便策划好的!虽说谢怀玉不是主谋,但她帮着瞒着夫人行踪却是确有其事,阿郎动怒那是肯定的了。
“我自然会护着女郎,若留下一条命在,还望女郎莫要再跟着夫人任性。”
谢怀玉见他一脸的严肃认真,心中叫苦不迭,一撇嘴,眼圈红了一大半。
谢添一噎,嘴上不免软了下来。
“你......你别哭了,阿郎如今一颗心都在夫人身上,不一定会找你麻烦。”
谢怀玉咬住嘴唇,流下一滴泪珠。
谢添哪里还敢多言,怕自己嘴笨,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惹她掉金豆子,只好叹了口气,说:“好,我全力护着女郎便是了。”
谢怀玉破涕为笑。
***
另一边,叶荣舟仿佛是不知疲倦一般,连夜往回赶,等一天一夜到达长安后,他的那匹乌兹马已然累得不成样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午后的曲江池,池中荷花开得正好,绿叶红花,随着池水不住波动,像是一条彩色的绸带,环绕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上。
池边无人,蝉鸣声显得愈加响亮。
叶荣舟掠过池上那座桥,往那座熟悉的宅子走去。
宅门大开,院内一人也无,他抬头瞧向那座五层高的楼阁,只见二楼的窗口半开,窗上挂了几条祈福的彩胜,风一吹,彩胜随风舞动,不似人间。
他脚尖一点亭灯,纵身飞起,一闪身,从窗口进去。
屋内静谧无声,那个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正躺在床上,一身素衣,如同婴儿一般睡得正熟。
到了此刻,叶荣舟的一颗心才真正放下来。
她没事。
可是心安之后便是生气。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想她想到心肝肺揉成了一团,怕她在外头受苦,整宿整宿地不能安寝。
可是她却跟没事人一样,在这里睡觉。
她要他的心,要他着急,要他为她扫除障碍,他都可以,不但不生气,反倒有一丝欢喜。
可是他不能忍受她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绝对不能。
叶荣舟握紧拳头,正在气头上,却猛然瞧见榻上人翻了下身子,露出娇好的面容来,他的脚步立即变得极轻,等反应过来,人已然坐到了床边。
他注视着榻上人许久,狠心起身到一旁的贵妃椅上去。
他太累了,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合眼,需要休息。
等叶荣舟在贵妃椅上躺下,榻上原本在睡觉的人却慢慢睁开双眼,她走到男人身边,瞧见他眼下的乌青和新生的胡渣,随手捞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然后扇着团扇等他醒来,就如以往他常做的那样。
不知过了多久,叶荣舟似乎是察觉到眼前有人,猛地睁开眼睛。
“二郎,你醒了?喝口水吧。”
闻灵将水杯递到他跟前,见他好似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仍呆呆地望着自己,便自己饮一口水,俯身送去。
叶荣舟刚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混沌,只以为是在梦中,直到唇上触碰到一方熟悉的柔软,才猛然清醒过来。
一滴滴水珠顺着嘴唇往下,将领口沁湿。
夏日的天气,燥热非常,躺了一会而已是口渴难忍,近在咫尺的,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喊:上啊,张口啊,撕烂她,把她按进身体里去!让她也尝尝眼泪的滋味!
尽管已经到快要忍不住的地步,可是理智却叫他生生压制住了自己。
他不能叫她轻易得逞,不然下次不知又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