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你来得正好。”
皇帝抬起头来,朝他招了招手,地上立着的大臣回身,与他颔首拱手示意。
“你来看看,梁少轻父子这些年所犯之事,堆了这么厚的卷宗。”皇帝冷笑道,“平隆十七年,北马县一役突围,报奏梁霄以多胜少,力居奇功。经查证,原是用百姓做人墙肉盾开道,破了敌军的铁荆棘阵,方保住后方将士。为夸大功绩,瞒报敌兵数目,将一场势均力敌的交战,硬生生扭转为以多胜少的传奇。”
“你再来看看,平云窑一战,大敌在前,卫升徽大人被困城内,久盼援军不至。梁霄受命支援粮草,却携女眷在营,一路游山玩水,罔顾将士性命,卫升徽大人苦苦熬了十日,将士们以黄土充饥,这梁霄一来,却把所有功绩算在自己头上,什么力援平城大捷,什么救将士们脱困,笑话,皆是笑话!”
皇帝恼得随手将那叠卷宗拂落在地,臣子们忙跪请息怒,陆筠弯腰拾起一卷册,展开来,上头细数梁霄在军中如何夜夜欢歌,甚至有兵卒口供,曰某年月日,在营后泉边目睹其与女眷如何放浪形骸……
陆筠眉头凝紧,将那卷册轻抛至案上,顿了顿道:“微臣身为西疆统帅,御下不严,致使乱象频出,还望圣上一并责罚。”
“哎?”皇帝摆手道,“修竹,你起来。你在前线抵御敌军主力,身先士卒出生入死,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哪能管束得到几百里外那些县镇?底下人层层包庇,官官相护,便是你想查明,也自有无数人来扰乱视线,替他遮掩。朕命人粗略算过,梁家为给梁霄累积这些军功,所费银资不止三十万。朕倒有些好奇,承宁伯府人才凋零产业有限,先前的户邑早就还归朝廷,哪里来的这些钱?倒是孙大人能干,替朕解了惑。”
被点名的“孙大人”堆笑着抬起头来:“承蒙皇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梁家在京城二十一家商铺,一万亩田产,细算下来,早年亏空颇多,良田多数卖换了银钱,大半都投在了梁霄身上。后来为巩固军中的关系,梁家在短短两年间,将族中未婚女眷四送。梁少轻那几个兄弟,更打着已殁贵妃的名号,在江南一带招摇撞骗,大肆敛财。微臣曾听说过一个笑话,说是梁家四房奶奶,各自拼着命比着力气为梁家补窟窿填嫁妆,官员们私下有说笑的,说梁家几兄弟仗着有张小白脸,个个儿极会伺弄女人。”
“咳咳……”御前说这种粗鄙传言,未免有失体统,旁边一个正派的老臣,立即暗示意味十足地咳了起来。
孙大人笑道:“微臣失言,微臣失言……”
皇帝转过脸来,目视陆筠,见他脸色铁青,紧抿薄唇,似是十分愤怒,温言宽慰道:“修竹,此事怪不得你,你休要往心里去。今日朕唤你们前来,是为商议如何惩治梁少轻父子,修竹你是他正头上峰,你便先来说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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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议事良久,明思海立在廊下已等候多时。
陆筠等从内步出,恰与其碰个正着。
他身后几个臣子拱手与明思海寒暄,陆筠慢下步子,立在廊下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