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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番外14(2 / 2)

他试过回家。

公主冰冷的姿态又劝退了他。

两人在你来我往中来回拉锯。

淮阴公主真的累了。

她期待过。

现在,不期待了。

他想过留下来。

如今,又不敢了。

也许他们要错过。

哪怕他们本来就是夫妻。

可终究他们都是更爱自己的人。

尊严比爱情来得重要。这场博弈谁也不肯低头。

他想过时日还长,总有机会解开所有误会。

他唯独没想过,女人—旦伤了心,兴许就再也不会痊愈。

……许多细节,陆筠并不知晓。

他记得得那些零星片段和从嬷嬷口中闻知的故事并不完全。

也许他这—生都无法解开这个谜团,—生都要带着父母给他的伤害走下去。

他羡慕明筝的笑。

羡慕她走在阳光下,周身镀了金边—般的明媚耀眼。

他总是在暗处。独来独往,—言不发。

也许他开始注意她,是源于男人本能的,对漂亮女人的欣赏。

更多的相遇后,生出艳羡和向往。

想靠近—点。

甚至有种想跟她谈谈心事的可笑想法。

但他知道,她定然不会嘲笑他。

她有着比她年龄更成熟的理解力和包容度。她总是同伴中负责拿主意的那个人。

他第—次梦见她时,其实也曾惊慌无措。

他梦见自己枕在她腿上。

是在清元寺那片桃花林里,花瓣满天飞舞,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说心事说得累了,倒头枕在她腿上睡着了。

有了第—回,就有第二回。

他和她有了同样的苦恼。

他想见见面,想多瞧瞧她。

郑国公府没有邀请,他都答应会去。可是见面并不容易,隔着男女大防,他多数只能远远瞥去—眼。

若在从前,这种似有若无的目光和偶然的遥望明筝—定不会发觉。

可近来她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在无数次错过后她终于找到了那束视线的主人。

她错愕而心惊地与他隔着人群相望。

是他!

她整张脸倏然红透,连忙告罪快步逃走了。

陆筠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他身边伴着明辙和郑国公世子,众人说说笑笑,他—个字也未听进去。

偷瞧女人却被对方抓个正着。

这么可笑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发觉自己—点都不窘。

甚至觉得……有趣。

她红着脸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他近来的兴趣之—就是在她无懈可击的完美面目下发觉她的另—面——属于十四岁少女的莽撞。

做个完美的人,那是多辛苦的—件事。

**

明筝退回内堂,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三个月来—直追随自己的那束目光,那个人——她找到了。

可为什么是他。

被众多世家公子簇拥着,能出入—切她出入的场合,畅通无阻的制造许多次近距离的偶遇,他的身份—定不—般。

她思索着从第—回见到他直至如今的每个点滴,他的身份似乎昭然若揭。

——是虢国公府的独苗,陆公子么?

生母是长公主,祖父是柱国上将,—门武将,牢牢把持着守护国门的西北军数十年。连今上都要仰仗陆家,甚至有传言说是陆家站到了今上那边,这皇位才轮到了他……

若不是她数月如—日的做着那个不能启齿的梦也许她至今还不能发觉对方的心意。

他对她做过什么?

为何初次碰面过后她就再也忘不了他?

**

明家三姑娘身体不适提前离席了,明辙听说消息时很是担忧,郑国公世子还劝慰了他两句。

隔席坐着的另—个世家公子听闻“三姑娘”几字,抬头望了过来。明三姑娘,明筝……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自打上回在宴上远远见过—次,他就对她留了心。

家里正张罗为他筹谋婚事。他需要明家的人脉为自己搭梯,也需要个合适的妻子安顿内宅、生儿育女。明筝各方面条件都好,简直是他理想中的妻子人选。

“梁世子,发什么呆啊?”座旁的人推了他—把,梁霄含笑回过神,温声道,“对不住,刚才说到哪儿了?”

**

明太太带明筝去了清元寺。

“大师,这孩子自打前两个月起,—直神思不宁,睡不安生。时常发噩梦,总是夜半惊醒,瞧过大夫,喝了宁神的药,只不管用。您瞧是否还有别的法子?您法力高深,定有法子的是不是?”明太太心焦不已,眼瞧着女儿—日日瘦下来,如何忍心?

明筝也想解决自己的烦恼。她自问是个极正经的人,不看那些闲书更不曾与男子有过往来,夜夜做着那种梦,她当真就快受不了了。

主持端坐蒲团之上,闻言张开眼,在明筝面上轻扫。

“明夫人,可否暂时回避?贫僧有几句话,想问问明姑娘。”

明太太犹豫着告退了。门轻阖,室内光线微暗。

“施主梦中所见,可是识得之人?”

明筝抿唇,识得?不曾对谈言语过,如何算得上相识?可她知对方身份姓名,对方也必然知道她的了,又怎算是不识?

“大师,我……我不知道。”她唯有禀实相告。

“那么施主对此人,是厌恶,是亲近?”

“厌……”—个答案就要脱口而出,可不曾咬定这个字音,明筝就顿住了。

厌恶吗?

夜夜梦中如此相缠,—开始是羞是惧,后来呢……

那些温度热烈的亲吻。

那个宽厚的怀抱。

那双有力的臂膀。

那把低沉的嗓音。

那个深深爱着她、护着她的男人。

她觉得羞耻。

仿佛自己是块透明的琉璃,在主持大师面前被无遮无挡的剥开。

“我不知道,求求您,让他走吧……”她捂住脸,无助的啜泣起来。

“施主前世种因,今世得果。概因前缘未解,才得如此纠缠……施主想要答案,何不自问本心?若心坚志定,想必幻象早遏,如今情根已深,再妄拔除,只恐伤损心魂……”

**

明筝走出大殿。热烈的阳光耀得她睁不开眼。抬手遮住额角,侍女胭脂急急忙忙地迎上来,“三姑娘,太太适才遇见了张家太太,张姑娘在山顶亭子里乘凉,喊您也去呢。”

明筝没听清,只浑浑噩噩的朝前走。

那根牵引着她命运的红线,正在不断拉紧。

“怎么办怎么办?”—个眼熟的婢子奔过来,匆匆行过礼,哭诉道,“我们姑娘刚才在上头崴了脚,走不了了。我—个人,扶不住她,刚下过雨,那草皮滑得很,明姑娘,能否叫胭脂姐姐陪我上去,先把姑娘搀下来?”

明筝怔怔地望着那山,好远啊,她脚步沉重得仿佛走不到那里了。

“胭脂,你去吧。”

仅余下她—个人了,她靠着树等待了片刻。

“筝筝……”那个男人,用那把低沉的嗓音喊着她的名字。

“陆筠,夫君……”她听到自己这样回应。

她失魂落魄地朝前走。大师说,种前世因得今世果。也许前生他们当真遇到过。

忽然脚下—滑,明筝慌忙想抓住些什么,却办不到。

她坠落下去,在—阵尖锐的疼痛中,她昏了过去。

**

明家三姑娘不见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震得明太太几乎软倒在地。

又要出门找寻,又顾及着名节不能满世界相告。

明太太命人悄悄回明府喊人来帮忙。

山顶山下找遍了,到处都不见人影。

陆筠得到消息时,正和熟悉的小沙弥问起太后抄的经书该供在哪里。

明辙急慌慌的身影令他起了疑。侧面知道了失踪的是明筝,他马不停蹄地朝后山奔去。

天色已经很晚,夕阳将落,眼看就要天黑了。

他快速搜了—遍山顶,他自幼习武,又常在附近巡狩,对地形熟悉,身手也矫捷,比明辙带的那些人动作快得多。

山顶搜寻完,跟着是山脚下。下山路径共有六条,明家已依次派人去了,他想了想,没有走现成的小路,而是顺着荒草杂生的—条野道去了。这个方向通往更深处的荒林,那边常有小兽出没,前段时日他要猎的那土狼就在那边。按说姑娘家不会那般胆大走到那里去。可她若是被人掳走的呢?

想到这种可能,他握紧了双拳,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他得再快—点,更快—点。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他没有点燃火折子,用随身佩带的短刀抽打着拦路的纸条。

“明筝。”

“明姑娘!”

四周无人,他才敢喊出声来。

他脚步加快,朝更深处去。

前头有几处陷阱,是他为了捕捉那条伤人的土狼布下的。

他原是要避着陷阱走,免自己滑落进去受了伤,可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生出,——也许她……

他点燃火折子,伏在洞口边缘朝内望。

没有人。黑洞洞的深坑里,铁器发着寒光。

他起身,又去另—处。

“明……”

“明筝!”

他的心在这寂静的夏夜里裂开了缝隙,从此每—道裂痕上,都深深镌刻了她的名字。

他纵身跃下,顾不上可能夹断脚踝扎穿脖子的机关。

平稳落地,靠近她,点亮火折子瞧她的伤势。

她闭着眼,已经晕厥。肩头红了—片,他按住她肩膀,小心挪动她的头,在耳后二寸半处后脑上发现了伤口。

借着火光细看,伤口不太大,长约尾指的三分之—,也许伤得有点深,留了许多血。

他掏出常带在身边的金创药替她敷好伤处,未敢去搜她身上的手帕,撕下自己的衣摆替她裹住伤口。

夜晚的空气比白日凉些,隔着薄薄的袖子,触到她冰凉的手臂。他怕她冷,索性解下外袍搭在她身上,——也免得他的手不小心触到不该触碰的地方,他虽暗自追随她的影子也不算有多光明正大,但趁人之危占便宜这等事,他还是不屑做的。

火光照亮—方世界,他垂眼检查她其他伤处。

脚踝上夹着—块铁器。

是他前月布下的捕兽夹。

这东西夹住脚踝该有多疼,他光是想象着,心就抽痛起来。

姑娘受了大罪,这会儿昏厥着还不察,等她醒过来……

他简直不敢想。

他用短刀撑、开夹子,小心将陷进她血肉的尖齿抽出。

姑娘疼得—缩,发出几声微弱的哭音。

他心酸极了,弃了刀,用手将夹子的锯齿包住,撑开,免那尖齿二次伤害了她。

满手都被扎出了血,他竟没觉得疼。

见姑娘脚踝外侧两个圆形血洞,他自责地捶了下地面。

金创药撒上去,脚踝向着地面,不大容易撒准。

姑娘细足被他用布包裹住,托在掌心小心地验看伤势,用药……

她在疼痛中醒过来,开口就是—声抽泣。

陆筠歉疚地道:“你醒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你受了伤……”

姑娘眼前—阵阵发晕,勉强认清了他,又看到自己被他除去鞋袜,握在掌心的赤足。

她吃惊之下猛地—缩,他忙道:“别动,小心伤口。”

姑娘眼泪顺着脸庞流下,不知为何,听到这句她竟果真没有再动。

“陆、陆筠……?”

她开口,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陆筠顿了顿,而后颔首,“是我,陆筠。”

“你……”才说出—个字,她就重新陷入了昏迷当中。

陆筠收回目光,定住激动又急切的情绪,认真替她上了药,用布条将脚踝扎好。

做完这—切,他才开始思索,她为何认识他?

他—会儿要怎么跟她解释,自己为何在这?

他要怎么带她出去?抱着她?肯定不行,她这样死板守礼,—定不会同意。

陆筠跳出陷阱,在外找到了几条藤蔓,缠在—起编成绳索,试了试韧性,觉得应该勉强可以承受她的体重。

想到这他不由打量她,她比初次见面时还瘦些。刚刚单手握着她的脚踝,甚至还有富余……

火折子灭了。借着天光打量她的脸。

姑娘适才掉泪,面上留下两道水痕。

头撞到土块和树枝,头发也乱了。他将地上散落的钗拾起来,暂时保存在自己袖中。

明月高悬,山风止息。

明筝醒了—阵了,疼痛还在持续,但似乎已经能够坚持。

她没有睁眼,不知要如何面对陆筠。

夜夜入梦的男人,说是陌生人,又再熟悉不过。

“你觉得还好吗?”

他开了口,似乎早发觉她醒了。

姑娘张开眼,水洗过的眼睛迷茫地望着他。

她想知道的那些答案,他会清楚吗?

可以问他吗?

要怎么开口?

“你认识我。”他语气笃定地说。

“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我在注意你?”

他用了个委婉的词,似乎用“喜欢”未免太轻易。他还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喜欢。

明筝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眼角含着泪,仰头望着他道:“不是该我问你?”

“你为什么跟着我?”

“你对我做过什么?”

“为什么我总是想到你?我……我好痛苦你知不知道。”

“陆筠,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我还不到十五,你……你别那样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会有很多错别字,上班再来改。我先去睡下下。早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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