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爸的感情好,但这不表示他会像是为家人着想一样,为我爸考虑问题。也许那天我爸没有眼力见,跟他一起上车,而他没办法把我爸赶下车,就只好将错就错了。”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你也说他没念过几年书了,哪能分得清这起事故被证实不是意外之后能否得到赔付?白伯父生了这么一场大病,早就已经慌不择路了,张警官。”
詹蓉蓉的长相,是明艳的好看。
这样的美,能让人一眼望去,就过目不忘。
此时她用戏谑的语气回答这三个问题,眼神之中甚至带着挑衅的意味。
只是话音落下,她摊了摊手,神情无辜。
“那如果白国泰一心求死是为了自己的子女,又怎么会把作案工具丢到自己的二儿子车上?他难道不知道这会给白志明带来麻烦吗?”
“这就是你们警方应该调查的了。”詹蓉蓉的身体前倾,语气懒洋洋的,“不过我是觉得,白伯父老了。年纪大了,总是有那么点老糊涂的,是吧?”
詹蓉蓉说完,淡淡一笑,双手环抱在胸前,呈防御姿态。
张警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对身边的警察说道:“调查她说的一切,看看是真是假,同时,找出白国泰过去留下的笔迹,对照遗书字迹。”
……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白国泰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并且在体检报告出来之后,他三番五次提醒主治医生,请对方千万不要将他生病的事情说出去。
之后,他联系了自己的保险经纪。
白国泰买的保险是真不少,各种种类,应有尽有,可他盯着的,却只有那意外险。
保险经纪觉得奇怪,也留了个心眼,因此警方一询问,他立马就将当时白国泰咨询这些问题的时间说了出来。
确实在车祸发生之前的几天,并且不止一次。
之后,警方将仔细对比白国泰留下的遗书。
字迹无误。
在遗书中,白国泰承认自己生了重病,并且表达了对妻子与子女的依依不舍。
在遗书的最后一个段落中,他是这样写的——“凤珍,对不起,直到现在才让你看到这遗书,别怪蓉蓉,这是我的意思。主要因为,我们骗了保险公司这么多钱,不光彩啊。我要说的话,全都在上面说了,这封信你看完就忘记吧,别让志光和志明知道,这两个儿子较真、正直,说不定要把赔偿金还回去,那我就白死了。”
看着这封信,沈凤珍双手掩面,泣不成声:“国泰,你怎么这么傻?生病了我们就去医,家里又不是没有钱,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说不定会有奇迹啊!”
白志光揽着母亲的肩膀:“妈,别哭了,爸特意用这么轻快的语气写下这封遗书,就是希望你看见这遗书的时候,是笑着的。”
不说还好,这一说,沈凤珍哭得更加厉害,肩膀都在颤抖。
望着这一幕,白明珠又何尝不揪心?
她低下头,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
这案子到目前为止,算是告一段落。
白志明的案子即将重审,舒沁焦灼地等待着。
因为之前做笔录时,张警官非常好说话,还给她们提供了很多帮助,舒沁便带着米米来感谢她。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张警官说,“我们还要感到抱歉,差点冤枉了一个好人。”
舒沁无奈地笑了笑:“作为白志明的家人,在之前,我也没有选择相信他。你们是看证据说话的,当然不可能信任他了。”
张警官对舒沁说道:“总之现在,白志明已经基本上洗脱嫌疑,二审之后,他应该会被宣布当庭释放。到时候你们可以申请国家赔偿金,相关问题可以向我咨询。”
“谢谢警察阿姨。”米米奶声奶气地说。
张警官笑了笑,揉揉小团子的脸蛋:“真可爱。”
将这对母女送走之后,张警官转身回办公室,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位同事走过来:“张警官,怎么了?破了这么一起案子,不高兴吗?”
张警官沉默片刻:“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我翻看好几次关于詹蓉蓉的证词,总觉得她的回答听起来滴水不漏,却非常有针对性,就像是被人特意设计好的一样,无懈可击,令人难以推翻。”
“啊?”
“就像是她早早就给自己留下的后路。”张警官皱了皱眉:“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
……
白明珠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心不在焉地拖着腮。
她望向台历,数着时间。
这案子三天后就要重审。
这两天,家里人都忙坏了,欢天喜地得等待着白志明回家。
白明珠也期待二哥能回家,可是与此同时,她的心中是惧怕的。
她害怕二哥回来之后,会像家中的其他人一样,给自己脸色看。
做错事情的确实是她,可从小到大,她不管不顾惯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过责任。
谜底虽已经被揭开,詹蓉蓉并不是shā • rén凶手,可这不代表沈凤珍能接受她们俩。
她该怎么办?
白明珠想不明白。
“咚——咚咚——”
小石子敲击窗户的声音打断了白明珠的思绪。
她一愣,撑着桌子站起来,视线探向窗外。
没想到,这一眼望去,她看见站在底下的詹蓉蓉。
白明珠不愿意下去。
可是詹蓉蓉一直拿着小石子敲,并且用气音喊着:“你如果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白明珠慌了。
她从房间出来,小跑着下了楼。
打开大门时,她小心翼翼地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之后,才悄悄溜了出去。
一看见詹蓉蓉,她就板起脸:“你为什么要敲玻璃窗?如果我妈知道你来了,又要气得睡不着觉。”
“明珠。”詹蓉蓉伸手去拉她的手,“跟我走吧,我们走,好不好?”
“走?走去哪里?”白明珠皱了皱眉,“我不会再跟你走了,这次发生的事情,家里人都怪我。要走你自己走,我不想再让他们伤心了。”
“可他们在意过你的感受吗?你怕他们伤心,他们怕你伤心吗?明珠,明知道只有跟我在一起时的你才是快乐的,他们为什么不能退让,不能宽容?”
“你二哥快要回家了,到时候他会原谅你吗?你在这个家里,还有立足之地吗?倒不如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白明珠茫然地看着詹蓉蓉。
从小到大,詹蓉蓉都是这样说的。
所有人都不在意她的感受,所有人都不爱她,所有人都不会心疼她……
真正心疼自己的,就只有詹蓉蓉。
从九岁开始,白明珠就听詹蓉蓉说的这些话,在这样的引导下,白明珠越来越依赖她,并且——爱上她。
“你想结婚,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对方配不配?那个姓周的男人,虽然是你的男朋友,可那天你被警方带走之后,他还有没有联系过你?他懦弱,没有担当,而且不是真的爱你!”
白明珠静静地听着,最后轻声问:“去哪里?你的案子不是还没有判吗?”
“没关系,律师说过,他会尽力为我辩护。就算真的没办法让我无罪释放,也就只要坐三年以下的牢而已,说不定还可以缓刑呢。”詹蓉蓉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不能出境,但是可以开车,明珠,我早些年就在静慈湖边上买了一套小房子,那里冬天会下雪,下很大很大的雪,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生活,永远都不分开……”
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白明珠无法拒绝詹蓉蓉。
她悄悄回房间,简单收拾好行李,出门坐上詹蓉蓉的车。
她们在出发去静慈湖的路上,经过第一人民医院。
白明珠说:“你不上去看看你爸爸吗?”
詹蓉蓉没有说话,她不想上去。
可白明珠又说:“是我爸改了刹车,害得詹师傅跟他一起出了车祸。对于詹师傅来说,太冤了。这次我们去了静慈湖,也许很长时间都不能再回来了,你不去见见他吗?”
詹蓉蓉找了个位置,将车停好:“那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和他说几句话就走。”
“好。”白明珠点头,看着她下车。
詹蓉蓉来到父亲的病房。
这里静悄悄的,只有各种机器运作的声音,没有人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