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雷声奇大,寻芳被吓得愣在原地,转眼之间,院内原本蓊郁的草木,在忽然暗下来的天空背景之下,添上了几分萧瑟之感。
寻芳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这眼前风景中回过神来。
廊前廊后都无人经过,这一爿天地,仿佛许久没有没有人打理,耳边只有树木声响,看得寻芳心惊,一时间凉从脚起。
寻芳不敢多留,于是快步回了自己院里。
前脚才到院门口,后脚就下起大颗大颗的雨来。
院内早有丫鬟婆子感觉到要下雨,纷纷地出来将衣袜收起。
这会儿一个小丫鬟抱着一层被子,走到寻芳跟前,没瞧见寻芳就撞了他一个满怀。
那小丫鬟原本开口想骂人,抬头一看发现是寻芳,将肚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却见寻芳眼神愣愣的,小丫鬟蹙眉道:“我的爷,下雨了,快回屋去,在这里发什么愣?”
寻芳被她一提醒,方才回神来。三两步跑进了屋里去,绿萝瞧见他回来了,一身的酒菜气味,过来帮寻芳换下衣服。
“一会儿进去洗个热水澡吧,早知道你回来就是一身味道的。”绿萝笑着对寻芳说道。
寻芳爱干净,在大厅里吃酒回来,肯定弄得一身味道,说不定衣服上还会沾上油渍,他是肯定忍不了的,回来必须要洗澡才行。
绿萝了解他,所以早就叫人预备好洗澡水了。
寻芳哼哼着应了,去洗了热水澡,身体才暖和了。从洗澡盆里出来穿好里衣就觉着有些头疼。
想来这两天老是见客,吃的东西又总是上火,可能体虚加上上火,一时间不舒服。
绿萝见寻芳面带疲倦,对他说道:“要看会儿书吗?今儿也累着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寻芳点着头,去床上一觉睡了过去,结果第二日就觉得浑身不爽利,眼酸鼻塞,中午就请了大夫过来,说是有些风寒。
不过一场小感冒,寻芳开始还不放在眼里,大夫开了药,寻芳就吃着。
结果吃了两日还不见好,吐出的痰都见绿,发起了烧来。
浑浑噩噩,修养了半个多月才好。
发烧是烧了三四天,后来温度逐渐退下去了,之后就是咳嗽假鼻塞,这样休养了半个月。
期间王氏基本天天都来看寻芳,起先寻芳高烧不退的时候还哭过两次。
因为王氏来瞧寻芳,家里的事情就全堆在宝儿身上了。宝儿同样担心寻芳,就是抽不出空来看他。
半个月里,也来看了寻芳两三次,看了药方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叮嘱下人好好照看。
清风院里的人,因为寻芳病了,心情也都不大好。直到寻芳病好了,大家才都松了一口气。
寻芳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好好的就病了起来,醒来都是九月份了。天气比之前冷了不知多少。
寻芳打了一套拳,然后在外头坐着喝了一杯茶,绿萝怕他再着凉,便唠叨着让他进屋。
寻芳有些不耐烦,大半个月没出过屋,他就想在外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总觉得绿萝把他当女孩儿照顾着。
“哪里就这么金贵。”
他话刚说完,就听见院里响起了叶寻芝的声音。
“什么金贵不金贵的?”
寻芳生病那会儿叶寻芝也来过两趟,当时他还叫寻芳保重身体来着。
“芝二爷来啦。”绿萝在一旁招呼叶寻芝。
叶寻芝朝绿萝点点头,又看向坐在廊边消瘦了许多的叶寻芳,说道:“我听说你病好了,这半个月来瘦了不少。饭菜可还用得进去?我听说之前连糕点细粥你都不太克化。”
寻芳笑道:“现在好了,就是食量不好一下子变大。总算病好了,还要听她们在耳边唠叨我。”
寻芳说着,朝身边的绿萝看了一眼,示意她总是劝自己。
绿萝见寻芳这样说,有些不依道:“瞧瞧,二爷自己说的什么话,芝二爷就在这里,也给我们评评理。我劝二爷是为二爷好,大冷天儿的,病才好,打了一套拳,现在是热了,过会儿就冷起来,再病一次,叫我们怎么好?这都是我的本分。我不劝着你好些,岂不是误了我的使命?”
许是怕寻芳顶嘴,绿萝还搬出了他的长辈说事儿。
“要是你有个不好,就是我照顾着不周到。到时候别说我无法向太太交代,就是死了,到下面去见老太太,我也没有脸。”
寻芳见她越说越离谱,正色道:“什么死啊活的,可不要再说这些话,我不过是没进屋歇着,倒叫你说出这种话来,这岂不是我的罪过?咱们都为自己而活,将来还不定怎样呢。你以后大了从我屋里出去了,大家还是各自奔忙。怎么能因我而说出这些消极话来?”
绿萝一听到寻芳说她以后要从屋里出去,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苍白着脸站在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寻芳见她脸色不对劲,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以为是她冷着了,想要去碰她的手,牵她进屋,结果被绿萝甩开了手。
“我是哪里不好了,你要赶我走?”
寻芳疑惑地看着绿萝,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几时说要赶你走了?”
绿萝见他这么说,眼泪“欻”地一下就下来了。
“还说没说赶我走,你方才说以后大了要我从你屋里出去,不正是要赶我走的意思么?”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寻芳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好好的话怎么叫人误解成了这样。
“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会儿说这个做什么?”绿萝拿帕子擦着眼泪,因为在人前,不好下寻芳的脸,不再说话,小跑着到院外去了,临走还吩咐一旁的小丫鬟记得给寻芳他们上茶。
寻芳觉得莫名其妙,给她自由,还有人因此而生气的?
“好好的,她这是怎么了?”寻芳疑惑地看向叶寻芝,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叶寻芝同样不懂女人,不过多少还是能察觉到绿萝子在想什么的,于是对寻芳说道:“你现在年纪还小,等你大了,将来她出不出去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这会儿就操这个心,只怕她多想了,以为你总想着让她走。连我都没想到这么长远的事情,你就想到这么些事儿了,就算等你将来成家立业,她也大了要走了,那就是快一些,等到你十八岁,还差五年呢。”
这其实就看个人的理解,寻芳从没想过会跟绿萝有什么,就是重感情,将她当成妹妹,也就是个干妹妹,况且将来绿萝嫁出去,他是她曾经侍奉过主人家的儿子。
就算绿萝清清白白,他也不好总找上门去不是?否则她将来的丈夫怎么想?别说她将来是迟早要嫁人的,就是不嫁人,做个尼姑,或者就在家里单身一辈子,他要是老跟人家来往,外人又会怎么想他们?
所以寻芳的想法就是很实际,将来终有一散的时候。最多他念着她照顾自己多年的情分,给她些压箱底的嫁妆,再时常打听她过的好不好,不好了就帮她个忙,让她重回自由,这就是他尽力了。
毕竟在叶家,家里买来的丫头,将来是要配人的。寻芳身边的丫头,如果不做通房,那很有可能会让她到外头自行配人,直接放她自由还不收她的卖身钱。
因为绿萝好歹是照顾过老太太的人,她是服侍着老太太归西的,后来又到了他跟前做事儿,这么百伶百俐的一个姑娘,做事从来不出错,寻芳没理由不帮她找一个好归宿。
若是嫁到外头去,绿萝就能有个自由身,将来还能跟一个寻常男人过日子,生出来的孩子也能跟自己一样读书识字。
若是让她在家里配人,那就是嫁给别的仆人,将来生的孩子也是叶家的家生子,奴才的阶级很低,寻芳肯定是不希望绿萝将来会是奴才的。
但是古人就是重情义,好歹这么些年在一起,原主小时候的记忆寻芳也有一些,他小时候冬天的床都是绿萝帮着暖的,冬天有蚊虫叮咬,绿萝就坐在旁边帮着扇风,直到他睡着。
这种事情,等寻芳穿越过来后才被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