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怪寻芳自己没说清楚,直接当着叶寻芝的面儿就说将来绿萝要走,好像他盼着主仆分离一样。
若是他说出自己内心的打算,只怕绿萝还要感念他情深才是。
“我这......”寻芳苦笑着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我再跟她说吧。”寻芳摇着头,伸手请寻芝进屋说话,“你今儿来没带书,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还是来瞧瞧我的病情就走?”
叶寻芝笑着说道:“听说你病好了,就来瞧瞧你。平日过来,你不是在吃药就是在睡觉,说不上两句话,反而还打扰你休息。顺便我爹那里传了信过来,跟你说一下我爹的打算。”
“先生那里来信了?他怎么说?”寻芳一听先生来信了,就暂时将绿萝的事情放下。
绿萝是他院儿里的人,方才跑出去也有丫头跟着出去了。这一不用担心她被叶家别的奴才欺负,二不用担心她寻死没人拦着,况且他不过说了一句伤人的话,绿萝并不是冲动寻死的人。
所以寻芳担心归担心,但出去找一找绿萝的心思还是没有的。
他是主人家,绿萝就是闹脾气了,也不该是他去找。
况且早晚都有要分开的时候,他每次一提起这事儿,绿萝就闹,他就都不再说了?这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多提一提,或许她还能习惯一些。也好知道,他不是冷心冷情的一个人,而是真心为她着想,才会着眼她的未来。
所有事情,只要做的多了,就能够习惯。
他也没必要学着那些多情公子,怜香惜玉到要对一个小丫鬟的未来负责的地步。让她学会依靠自己,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爹说,我们年纪还小,太出风头对我们不好。他说让我们再等等,现在我们也不着急,我决定听我爹的。你又怎么说?你们老爷会同意吗?”
叶寻芝不担心寻芳跟自己的想法相左,只觉得叶镐可能不会这么想。
寻芳道:“我爹?他一定是站我这边儿的,只要我不想去,就可以不去,你放心好了。”
叶寻芝笑笑,问道:“你问过你家老爷了?”
寻芳点头:“我爹早说让我再等等了。这会儿就是他同意,我娘也不会同意的。她觉得我年纪还小,出远门又要搭很久的船,还要行远路,如今世道乱着,在她看来,我出远门就等于找死。”
“怎么说话呢?”叶寻芝提醒了寻芳一声,他觉得寻芳这句“找死”很不好听。
寻芳笑着说道:“玩笑而已。正好这几年没有考试压力,多准备就好。我告诉你,我每次上场考试,心情都很忐忑。像是没有准备好,或是没有底气,总是如此。这几年正能充实一下自己,免得将来面圣‘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叶寻芝笑着摇头,他对面圣这事儿也感到紧张,却也不至于到战战兢兢的地步。
寻芳又想到之前俞敏之前说的事儿,对叶寻芝问道:“南方要打仗的事儿,你听说了没有?”
叶寻芝点头:“前段日子得来的消息,去了知县老爷家里看了邸报,说是就要开始剿匪了。你成日病着,亏你还能在这些事儿上上心。”
寻芳之前病的眼睛都睁不开,哪里还能对这些事儿上心?
“我病得都发昏了,怎么会去打听这些,是我病之前就知道的事儿。那日宴会结束散场,原准备第二日跟你说的。结果好巧不巧,就病了这么些日子。”
这就让叶寻芝不解了。
“那时候消息还没有传到丹城,你怎么提前知道了?”
寻芳说道:“是我师父不是参军么?他当时早来信告诉他儿子了,他儿子当天在酒席上又告诉了我,说是不日就要剿匪了。南方已经闹了两起了,之前他们造反,上面都算轻轻饶过了,当时也不曾有救济粮,这次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是啊,这次可能是要剿干净了。”叶寻芝也说道。
“兴亡都是百姓苦。”寻芳不免感叹道。
其实只要上行下效,这事儿就不会太难。粮食的问题不能解决,南方就一定要乱。
寻芳早就猜到了这事儿,却还是盼望着每年都是不会缺粮食的一年。这时候所有事情都是看天,老天心情好,就风平浪静,心情不好,就可能改朝换代。
寻芳又跟叶寻芝聊了一会儿,聊够天后,就送了叶寻芝出院门。
到下午快用饭的时候,绿萝才回来,她眼睛哭的都红了。
寻芳见状,也没说什么。他不需要去安慰她,可能这事儿看起来狠心些,不过绿萝这次确实任性了,他不像往常一般温柔安慰。
到了晚上摆饭,绿萝还是照常伺候寻芳洗漱,然后布菜。
寻芳吃完了饭,叫人将饭菜散下去,就准备看会儿书然后睡下。
寻芳看书在下人眼里那是正经事儿,没有人敢在他看书的时候打扰他。他如今也是个举人老爷了,尽管他年纪小,却也不妨碍他有威严。
等寻芳看完书,绿萝才上来帮他宽衣。
小姑娘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让寻芳有些心软了。
“以后莫要再说我赶你走的话了,我从未这么想过。”
绿萝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蜡烛映在她脸上,光线昏暗,叫寻芳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过寻芳可以肯定的是,她落下了眼泪。因为她的眼泪被光线照得晶莹。
寻芳原本该叫她别哭的,不过他并没有去哄着绿萝。
“爷,你早打算过让我走的事儿了?”绿萝看向寻芳,眼泪不停落下,边问道。
“咱们主仆一场是缘分,你别怪我想得长远。这是我为你做打算。”寻芳说道。
他不想让绿萝误会,他并不盼着绿萝走。
“若我不要这个打算呢?我就愿意在叶家做到老,永远都待在叶家不嫁人,不成家呢?”绿萝说道。
寻芳并不知道绿萝在想什么,他觉得这或许不是她真实的想法,但她究竟想要什么,寻芳猜不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你到时候就跟太太说,家里的事情,你爱做多久就做多久。”对寻芳来说,这人反正是要养着的,绿萝将来大了走了,还会有年轻的补上,不会多一个不会少一个。
绿萝见他这么说,表情才缓和了许多,说道:“好。”
“但你将来要是想离开,也告诉我。”寻芳说道。
“嗯。”绿萝点着头,擦掉了眼泪。
寻芳换好衣服,睡下后过了许久仍不能理解。
虽然结婚不结婚是绿萝自己个人的事情,但是寻芳觉得,她如果出了叶家,至少不用做任人摆布的奴隶了,未来也能够得到一些钱。
如果是寻芳自己选择,如果他是绿萝,那他肯定愿意出去。可是绿萝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寻芳都觉得这句话是真理。因为他就没猜中过女人的想法。
京都派下兵来,十月份就开始去南方剿匪,到冬天过年前,连连捷报,朝廷大胜了几场。
因为这几场胜利,寻芳他们城内百姓安心了不少。因为匪类一旦多起来,将来就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
大家出行,远去别城的路上都会有危险。而且很多土匪都喜欢抢劫一些县城的小村落,土匪多了,百姓总是不安。
土匪少了,百姓才安心。所以今年城内难民虽然不比往年少,但至少城内的百姓不再担心南方乱起来殃及自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