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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东宫(1 / 2)

在天后将李怀打发出去的时候,李朝歌就知道该轮到太子了。

李善不知道听从了谁的建议,打算送李朝歌去和亲。这种办法很低端,但架不住有效。

一旦成了,李朝歌和天后都要大伤元气,在王权利益面前,区区手足之情算得了什么。李朝歌不怨恨太子薄情寡义,但是现在李朝歌赢了,太子也不能指望李朝歌顾念兄妹情谊。

太子跪下请罪,仁寿殿中的气氛凝滞起来。宫女内侍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去了,殿中只剩下少数几个心腹太监,以及皇帝一家。

太子妃看到李善的动作,慌忙跟着跪下。李朝歌余光瞥到那对夫妻,也默不作声地提起衣摆,跪在殿中。

太子和太子妃都跪下了,李朝歌再站着太过招摇。上首那两个人,无论天后还是皇帝,现在的李朝歌都得罪不起。

李朝歌跪坐在地上,恭顺地垂着头。她看起来一副认错模样,实际上内心却非常平静。她很清楚,天后并不是生气太子想把亲妹妹送出去和亲,如果回报足够大,天后也会送她去和亲;天后真正生气的地方在于,太子意图挑战天后的地位,甚至想收回天后手里的权力。

这是天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的。

这件事看似是李朝歌和太子的矛盾,但从头到尾都没他们俩什么事情。包括现在,李朝歌和太子夫妻一起跪在殿前,可是真正的交锋对手,却是皇帝和天后。

皇帝要保太子,根源上是要保护皇权。而天后的心思越来越大,一个女人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如何肯退回后宫,继续当一个贤妻良母?皇帝亲手把天后培养成和他各占半壁江山的二圣,但是等天后真的壮大起来,他又觉得危险。

这对夫妻爱情中掺杂着亲情,亲情中又贯穿着权力,其复杂程度远非外人能理解。李朝歌低着头,听到天后率先开口,说:“太子,你身为东宫储君,整日说着仁义礼智,忠孝治国,结果却要送你的嫡亲妹妹和亲。你于心何忍?”

天后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着实很会打攻心战。她知道太子的弱点在哪里,所以没有像对待李许、李贞那样棍棒相加,而是换成道德攻击,软刀子剜肉。果然,太子的脸色变化了,他脸色苍白,喑哑道:“是儿臣失德,不配当太子。”

这话有些重了,太子妃面露焦急,连忙说道:“天后,太子殿下提议和亲并非出于私利,而是为了大唐!圣人天后勿要听信谗言,和东宫生隙,太子所作所为,皆为了家国大义。”

李朝歌跪坐在一旁,不紧不慢接道:“为了家国大义,就要送我离开。这样说,我竟成了危害江山社稷之人?我李朝歌虽是女流,但也不敢置家国大义于不顾,我这就自刎谢罪,以保全大唐江山。”

李朝歌作势要拔剑,殿里几个内侍见了,连忙阻拦。他们这里拉拉扯扯,皇帝靠在上首,脸色极差,忍无可忍地呵斥道:“都住口。”

几个内侍慌忙伏倒在地,李朝歌也收了剑,端端正正跪好。

皇帝脸色阴郁,目光扫过下首几人,口吻十分失望:“你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镇国公主,理该联合起来守护大唐江山,可是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都在做什么?太子听了几句撺掇,就要送多谋善武的妹妹去和亲,朕给予厚望的镇国公主,仅为了些许意气之争,就要自刎。你们这样做,对得起父母生养,对得起百姓供奉吗?”

李朝歌和李善都低头,谁都不敢吭声。李朝歌自然不是真的想自刎,她疯了才会干这种事。她只是以退为进,逼太子和皇帝一把罢了。

她走丢十年,回来后为朝廷捉妖卖力,皇帝、天后的命她都救过,裴家、长孙家也全沾过李朝歌的光。这样一个功臣却被他们逼得自尽,太子有什么脸面自称仁孝,东宫有什么脸面提及家国大义?

太子妃暗示李朝歌挑拨离间,陷害太子,那李朝歌就明着挑拨,装惨谁不会呢?

太子低着头,根本无地自容。天后等皇帝骂完了,才说道:“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李氏这么多宗亲,但唯有你们才是真正可以给予后背的同盟。李贞暗藏猫妖,李许装疯卖傻,同胞手足尚且如此,何况隔了房的亲戚呢?太子,朝歌,还有李怀、常乐,你们要记住,只有你们四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平时小打小闹就罢了,遇到大事,一定要站在一起,知道吗?”

皇帝刚才的话看似在发火,但无形中给整件事定了性。太子是被人撺掇的,李朝歌也只是意气用事,这件事只是兄妹吵架,闹一闹就结束了。天后之后的话也顺着皇帝的意思说,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们兄妹四人要站在天后这一边,皇帝还有别的孩子,唯有天后绝不会害他们。

李朝歌垂眼应诺,心想皇帝前不久还在心疼天后,为给天后出气而任由她残害自己的孩子,一转头又要和天后勾心斗角。这夫妻两人活得可真累。

李朝歌想完,一脸诚恳地说道:“儿臣知道太子是为了大局好,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太子生分。但是,太子毕竟是储君,日后要接手整个朝堂,身边近臣必须慎之又慎。太子今日猜忌我倒没有关系,但是若日后馋臣继续撺掇,挑唆太子和圣人、天后离心,那可怎么办?”

李朝歌说完,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对着皇帝天后深深下拜:“请圣人天后明鉴,除去太子身边的小人,还朝廷一个安稳。”

李朝歌双手交叠在身前,动作平稳而坚定。她的态度很明确,她忍下这口气可以,但是东宫那边参与过算计她的人必须清理。没道理李朝歌又是受伤又是救驾,最后却连几个小喽啰都修理不了。

刚才皇帝、天后、李朝歌几人说话,太子妃完全插不进嘴。她感觉到身边暗流涌动,每一个字都是机锋,可是不等太子妃反应过来,这几个人就交手结束,进行下一轮了。太子妃干着急却使不上劲,等后面听到李朝歌说清理太子身边的小人,太子妃猛地一哆嗦,骤然升起一股冷意。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妙。太子是不会犯错的,错的只会是身边撺掇的人。太子身边,最近的人是谁呢?

太子妃惊慌,还没等她想好说什么,天后便看向她,问:“太子妃,你每日侍奉在太子身边,对太子的动向最为了解。是谁撺掇太子,让盛元镇国公主去和亲的?”

天后含笑看着她,皇帝和李朝歌也面无表情,静静等着太子妃回话。太子妃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脑子里一团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难道说,建议是太子少师提出来的,决定是太子同意的。太子能被说服,证明他本来就有这个心?

李善于心不忍,他嘴唇灰白,强撑着力气说道:“天后,此事和儿臣身边人无关。您要罚就罚儿臣,勿要迁怒太子妃。”

天后冷冷嗤了一声,厉声说:“直到这种时候还护着,本宫就知道,太子反常和你们脱不开关系。太子素来温和纯善,怎么会想出这种恶毒主意?必然是你们在旁挑唆,意欲让太子和本宫、盛元离心,好供你们牟利。太子妃,枉本宫一直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竟有这等龌龊心思。”

太子妃脸白了,她终于体会到刚才李许、李贞是什么感觉。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百口莫辩。天后若想发落一个人,根本不在乎对方犯没犯错。

太子妃试图搬出家族给自己撑腰:“天后明察,儿臣对太子忠心耿耿,从未做过挑拨之事。卢家自小教儿臣敬顺妇行,言容工德,儿臣多年来铭记心中,不敢疏忽片刻。自嫁入东宫来,儿臣侍奉太子,孝顺舅姑,从不过问朝事,时时反省自身。儿臣不敢说堪比贤妇,但绝无奸妒贰心。望圣人天后看在儿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儿臣一个自辩的机会。”

天后听完,冷冷笑了声,问:“照你这么说,是本宫冤枉你了?”

太子妃卡壳,她当然是这么想的,但她不能承认。天后慢慢说道:“本宫听说太子从未动过和亲的念头,是太子少师来东宫探望太子后,太子才改变了主意。当时,太子妃也在吧?你们两人一唱一和,倒是配合的好。”

太子妃脸色由白转红,又渐渐变青。天后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天后知道那天太子少师和太子说了什么,也知道太子妃在旁推波助澜。可是,他们明明将伺候的人都赶出去了,天后怎么会得知?

太子听到此处,知道大势已去。天后什么都查明白了,她故意一点一点揭露,就是想看他们垂死挣扎,相互攀咬。李朝歌跪在旁边,不轻不重地说:“难怪太子做出反常之举,原来是有人里应外合。太子是储君,身边岂能留着这种人?请圣人天后为了家国大义,主持公道。”

太子妃刚才口口声声说送李朝歌和亲是为了“家国大义”,现在李朝歌原封不动还给她。天后见铺垫的差不多了,她没了诱捕猎物的兴致,便开恩说道:“念在太子妃照料太子多年,从轻发落。太子妃德行不配为未来国母,送去掖庭面壁思过。卢家教女无方,罢黜卢家所有子弟职务,居家反省。太子少师挑唆东宫,罪该万死,本宫念其年纪大,开恩免去其死罪,褫夺少师尊衔,产业全盘充公,流放岭南。子孙除名罢官,终生不得录用。”

太子妃被发配掖庭,虽然没有休弃,但无异于废妃。太子少师更惨,一大把年纪还要被流放岭南。皇帝轻轻皱眉,这样的发落太重了。他虽然不满太子,但东宫才是国本,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种时候太子身边的近臣被流放出京,并非好事。

皇帝想要开口阻拦,但是太子比皇帝还要激动。李善一阵猛咳,他还没缓过气,就不管不顾地替妻子和老师求情:“天后,此事罪不在他们。是儿臣软弱无能,嫉贤妒能。儿臣无德无才,不配居太子之位,请圣人天后废除儿臣太子之位,另立赵王为太子。”

李善竟然自己说出废除太子,在场几个侍从狠狠吓了一跳,慌忙趴倒在地:“太子慎言!”

李朝歌挑了挑眉,跟着众人行礼,低声道:“太子慎言。”

皇帝费了这么多功夫扶持太子,现在,李善却说出废太子的话。皇帝气得不轻,他伸手指着李善,哆哆嗦嗦说了一句“你”,猛然翻了个白眼,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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