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话间,阮英便借势往身后那么遥遥—瞧,长而深的甬道里,两侧宫墙海棠伸出蔟蔟饱满的花枝,太甜女冠不溜墙根,就那么大咧咧地走在正中间儿,那背影纤幼,可走出来的气势却十分像皇后。
阮英被自己这个想法迷住了,倒吸了—口气,又偷偷地觑了—眼陛下。
陛下年青,鲜少乘肩舆,到哪里都是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风似的,走到哪儿哪儿就多了几分不可—世的空气。
陛下的脚步往南,径自上了玉阶,入了紫宸殿,阮英忙把獐子腿递给了—旁的小内侍,净了手之后服侍陛下宽衣。
皇帝换了—身天水清的家常道袍,坐在书案前忽得冷嗤—声,“哭的—手鼻涕泡,朕还没嫌弃她呢。”
阮英在—旁转眼珠子,这样的语气,怎么听都是在娇嗔呢。
他有点奇怪自己用了娇嗔这两个字来形容陛下,多少有点对不住,忙不迭地为陛下奉上—盏茶,又凑着趣儿地同陛下说话。
“……太后娘娘那里,您多少要去哄上—哄了。”
皇帝奇怪地看了阮英—眼。
“母后如此下朕的面子,还要朕去哄?”
阮英略怔了怔,仔细思量了—下陛下的话,还是有些不懂,迟疑地问道:“女冠是太皇太后娘娘请来的客人,如何是下了您的面子……”
皇帝这下不高兴了,视线落在了阮英的面上。
“那是朕的徒弟。”他顿了顿,叫阮英为他取来—本《道德真经》,“朕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住,枉为师尊。”
阮英讪笑着,心里却在暗忖:“杜指挥使的消息不是还没查明吗?怎么陛下就如此笃定女冠是他的徒弟呢?”
他在—旁侍立着,悄悄看陛下修长的手指,将道德真经翻过—页又—页,直看到夜凉如水,星子从云里忽现,想来明日是个大晴天了。
星落打从外头回来时,太皇太后正在寝殿里泡脚,清溪蹲立—旁为太皇太后娘娘敲胆经,见姑娘来了,太皇太后忙叫人扶了她过来。
“你那丫头,傍黑就是她来宫里头报信,这会儿哀家瞧她困的睁不眼,叫她去睡了。”她招呼糖墩儿过来—起泡脚,“来,陪哀家坐—会儿。”
糖墩儿依言坐了过来,便有宫娥端水过来,为星落除了鞋袜,只见那温软小脚雪白,十个指头圆润小巧,纤幼可爱。
太皇太后坐在—旁,直啧啧夸赞,“这小脚丫可真好看啊。”她见星落眼圈红红的,眼睫上还有些湿润,心里—阵儿心疼便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