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潭家中富裕,早早在京里置办了宅子,但也有两名通州来的举子,和周棠一样借住在寺庙里。
金安寺主持心肠不错,只收了他们一些银两,作为这段时日的饭钱。
寺庙里的生活,其实非常枯燥。
僧人如此,借住在此的书生同样如此。
宋念白一直被关在后宅,习惯了足不出户的日子,但另外两名举子却不同,哪怕一心苦读,偶尔也会出去散散心。
他们之前与张玉潭算不上熟悉,其中一名叫周奇的书生其实和周棠关系更为亲近一些,两人是远亲。
张玉潭几次邀请周棠未果,转头邀请了另外两人,那两人不愿意得罪了他,不时和张玉潭一起去参加诗会,或者去他家中小酌几杯。
这日,宋念白在屋子里看书。
倒不是真的打算替周棠考科举,纯粹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那本书叫周生游记,是个叫周桥的人写的,里面有涉及到精怪鬼魅,内容很有趣。
她正看到,夜半时分有精怪敲响书生的门,门外突然也响起了敲门声,吓得她汗毛都竖了起来。
现在已是戌时,屋外一片漆黑,她坐在书桌前,点着油灯,听着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宋念白才拿着油灯去开门。
门外,周奇一身袍子皱巴巴的,身上带着酒气,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见宋念白出来,哑着嗓子喊了声:“堂弟。”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宋念白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态度冷淡地问:“找我有什么事?”
之前她从周奇的称呼上,得知了对方和周棠是亲戚关系,不过血缘关系应该比较远,他和周棠年纪相差有些大,对方眼角都能看到明显的皱纹,两人之间也没有太多亲戚之间的熟稔,想来只是同宗。
再加上,这人平日里总和张玉潭一起出去,导致宋念白对他印象不怎么好。
周奇没有注意到宋念白的疏远,抬起头,目光带着恳求地问她:“堂弟,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些银子?”
宋念白眉头一挑。
周棠很穷,相比于她这个从小就拿到了母亲嫁妆的人来说,他简直称得上穷酸了。
以至于翻到了他那点银子后,宋念白都有点怀疑,他能不能撑到春闱。
和他一样住在寺庙里的书生,应该也都和他差不多一样穷的。但他们敢提前来京城,肯定是算计过花销,这人突然来借银子,让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思索了一下,她才询问,“你要银子干什么?”
周奇目光略微闪躲,磕磕巴巴半天,才说出一句让她听得清的话,“我、我失手打碎了张兄的古董茶壶,那茶壶要一百两银子。”
“你想借多少银子?”
“七、七十两就够了。”
宋念白当即翻了个白眼,还七十两,卖了周棠都不值这个钱。
本想一口回绝的,不过看周奇带着些绝望的表情,宋念白心中微动,好歹也是周棠的堂兄,她把话说绝了,对周棠也不算好事。
而且这事儿还和张玉潭有关,自从经历了退婚,又亲眼见过张玉潭和女子私会的场面,宋念白一想起这人就嫌恶得很。
想着他这么多次来邀请周棠被拒绝,随后又改为邀请周奇,现在周奇又砸了他的古董。
这要是放在平时,宋念白顶多觉得是个巧合。可要是放在张玉潭这个人品低劣的人身上,她就不得不怀疑这是个套了。
“什么样的茶壶能值一百两银子?”
“我也看不好,那个茶壶看起来就不便宜。”
宋念白听着周奇的回答简直想笑,看不好你就眼巴巴的回来要钱?
“你觉得那个茶壶值一百两?”
“可是张兄说那是古董茶壶,最低一百两。”
“他说是古董就是古董?你找人鉴定过吗?”
“没、没有啊,张兄怎么会说谎?”
宋念白双手环胸,站在门内,居高临夏地看着周奇,感觉有点新鲜,她还是第一次觉得,周棠这身体挺不错,尤其低头看人的时候,特别舒爽。
“他为什么不会说谎?张张嘴就一百两银子,这银子多好赚啊。”
周奇被宋念白问的愣在那儿。
半晌,才小声说:“可是、可是我已经答应赔张兄银子了。”
“那你就现在回去,告诉他,想要赔银子可以,先拿着那个古董茶壶带你去找通宝阁的掌柜鉴定,如果那掌柜说茶壶就值一百两,回头你拿着破掉的茶壶过来,这钱我替你出。”
通宝阁是京城最出名的古董铺子,据说后面是位大人物,里面卖的东西,通常都会被京里的大人们买走,还是很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