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天天喊着要见侯爷,却无人理会。
直到又过了几日,院子门突然打开了。
袁氏还来不及惊喜,就看到亲娘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她忙整理了一下仪容要迎上前去。
才到面前,未语泪先流,正要扑到袁老夫人怀里,却迎头就挨了一个大比兜,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袁老夫人一记耳光扇过去后,气还没消,还欲再来一记,被伺候袁氏的嬷嬷和丫头忙拦住了。
扶到上首坐着,给她拍背顺气。
袁氏被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亲娘。
袁老夫人老泪纵横,一边哭一边骂:“你个孽女!你糊涂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不仅是害了宁平侯府,你还害了我们袁家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啊!早知道你这么害人,当初生下来就掐死你算了!”
旁边的嬷嬷忙哭着跪下来劝:“老夫人这样说,致我们夫人于何地?这让她如何自处啊!”
袁老夫人啐了那嬷嬷一口:“她做得,我这个亲娘还说不得?你看看她干的那糊涂事!你好端端的,没事去惹人家奉圣夫人做甚?没长脑子吗?听了几句别人的挑唆,就什么都信了?如今你几个兄弟,都因为你,官都丢了,你满意了?”
袁氏一听这话,顾不得脸上的疼了,一咕噜爬起来,忙问道:“娘,到底怎么回事?”
袁老夫人放声大哭:“都因为你这个孽障,得罪了奉圣夫人,如今陛下为了替奉圣夫人出气,将你几个兄弟都寻了不是罢官了!你还问怎么回事?”
袁氏如遭雷击:“陛下怎么会这样?就算就算那奉圣夫人对皇帝有养育之恩,可咱们,咱们侯爷也对陛下有养育之恩啊!莫非还比不过一个女人?我不信——”
袁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陛下做事,用得着你相信?你说说你,当初你出嫁,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宁平侯以前有个原配,不管人家是合离也好,还是别的也罢!你就是个续弦,就得守规矩!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大面上不能错!更何况人家没孩子,也不碍着你的眼,你这体面比多少人家原配还强些?”
“再说了,你跟奉圣夫人争个什么啊?人家都已经合离了!跟你男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了!而且还远远的在南州都没回京城!你非要跟她较什么劲啊?你好好的抚养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不管你男人他心里到底想着谁,这将来跟他埋在一起的不得是你?这将来侯府的家当不都是你儿子的?”
“你非要猪油糊了心窍!你男人对你好了几天,生了两个儿子,就哄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矫情起来了?要了这男人的身子,这满府的家当,还要男人的心了?呸!天底下哪里就有好事都占全了的?”
“你都儿子要娶亲的人了,这一大把年纪了,你还矫情什么?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有病吗?你要折腾,你自己个在家折腾你男人的妾也好,还是折腾你儿子院里的小妖精也罢,谁能说你半个不字?你非要撞到奉圣夫人的义嫂面前去?听听你说的那些话,哪个能饶得了你?”
“如今家里成了这样了,你兄弟嫂子一大家子在家里哭天抹泪的,以后可怎么活啊?你倒好,呆在家里还啥事都不知道呢!你现在立刻就进宫去,给奉圣夫人下跪也好,磕头也罢,怎么也要求奉圣夫人宽宥!只要她出了这口气,皇帝那边想来看在你男人往日的情分上,也就能高抬贵手了!”
袁氏愣住了:“不,我不去!我——”
“啪——”又是一记耳光甩在了袁氏的脸上:“你不去也得去!除非你不认亲爹亲娘了不成?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娘家兄弟侄子,还有你两个儿子着想吧?”
“明儿个一早,你就去!”说完,袁老夫人捶着胸口哭啼啼的出了院子走了。
袁氏委顿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行宫中。
沈佳言正和楚天泽下棋呢。
听说宫门口,宁平侯夫人求见。
楚天泽捏着棋子的手一顿,看向沈佳言。
沈佳言正端着茶盏喝茶,见楚天泽看向自己,也没理他,只扭头吩咐:“不见!”
袁氏来求见的目的,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她懒得跟袁氏掰扯,也不想跟慕破军有任何的牵扯,自然是不见。
若慕破军真脑子清楚,就应该明白,袁氏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真正的问题核心在于,他消磨掉了当初对皇家的恩情,已经威胁到皇帝了,所以皇帝想要收拾他。
他若是想清楚了,就该现在主动的告老也好,告病也罢,交出手里的权利,皇帝还能看在他识相的份上收手,给他保留体面。
而不是让袁氏来给自己赔礼道歉,把压力给到自己和皇帝。
他到了此刻都还负隅顽抗,还指望自己能救他不成?凭啥?
也不知道袁氏回去后跟慕破军是怎么说的,又隔了几日后,慕破军似乎终于想明白了。
告病不起,将手里的权利尽数归还。
至于他的那些属下故交什么的,也都任由皇帝处置。
姻亲袁家,除了袁氏的父亲,被贬成五品外放外,其他袁氏子弟的官职都不曾恢复。
袁家人没法子,京城带不下去了,一大家子灰溜溜的跟着袁氏的父亲外放出去了。
至于宁平侯,本来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如今也只允许降等袭爵一代。
宁平侯自那以后,就身体大不如前,带着袁氏去了郊外的庄子养老,极少出现在人前了。
楚天润这么一出后,朝廷上下无人再敢对这个年轻皇帝有轻视之心了。
秋末,钦天监算好的日子。
皇帝大婚。
普天同庆。
京城里到处披红挂彩,百姓脸上都喜气洋洋。
宫里更是张灯结彩,百官带着家眷都要进宫领宴祝贺。
沈佳言第一次出现在了皇家的宴席上。
众人都忍不住将眼神投向沈佳言,这位神秘的奉圣夫人身上。
沈佳言因着大喜的日子,也难得穿了一身华服,带了几样珠翠。
看上去格外的年轻,而且气质阔朗,端坐在上面,看不出来是个乡野妇人。
众女眷不由得啧啧称奇,倒是个标致的美人,虽然不如那袁氏美貌,可气质更甚一筹。
更别提如今谁不知道,这奉圣夫人才是皇帝真心要孝顺的养母呢。
好些人心里都忍不住笑话慕破军,真是眼瞎,这样的原配居然都合离了,娶了袁氏那样一个祸害,可真是娶妻不闲,祸害三代啊!
慕破军在这样大好的日子里,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慕破军和袁氏看上去都老了许多,尤其是慕破军,头上头发都半百了,整个人精气神去了一半。
皇帝仍然给他体面,位置安排在靠前。
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面的沈佳言,怔怔地看了半日,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去,只埋头喝酒。
一直到宴席结束,都没有再往沈佳言那边看过一眼。
袁氏也终于见到了沈佳言,一眼过去后,就心灰了大半,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夫妻俩都低头喝酒,知道他们失了圣心,也无人来寻他们说话,倒是落得清净。
沈佳言身边却十分热闹,除了齐王殿下外,还有祁国前来贺喜的皇子,都围着沈佳言,替她夹菜奉酒,伺候周到。
看得人大跌眼镜,心里对这位奉圣夫人的圣眷,又多了一层认识。
想上前跟沈佳言搭话,却被齐王殿下和祁国皇子给拦住了,不许任何人接近。
就连徐氏想接近,也被齐王身边的人给劝退了。
皇帝大婚第二日,因着先帝和太后早就入土了,就算宫里还有几位太妃,那也不值得皇后去敬茶。
唯有奉圣夫人这里,皇后进宫之前,就已经心里有数,娘家人也极力叮嘱她,就算是入宫为后,在这位奉圣夫人面前,也不能拿架子。
因此皇帝带着她去见奉圣夫人,还要给奉圣夫人敬茶,皇后虽然心中惊讶皇帝既然如此看重,面上却是极为柔顺的就端了茶,要敬给沈佳言。
沈佳言哪里肯受礼,连忙扶住了皇后,又接过了茶沾了沾唇。
将准备好的大红封塞给了皇后。
皇后又见了齐王和祁国皇子,彼此见礼后,才落座。
又寒暄了几句,沈佳言就让皇帝和皇后两人回去休息。
两人昨夜确实没睡好,皇帝也不跟沈佳言客气,直接就带着皇后回去了。
路上还忍不住问皇后要了沈佳言给的红封,看里头给的是什么?
打开一看,两人都怔住了。
里头是京城有名的异珍阁的二成红利分子契书!皇后和皇帝都不是傻子,知道这异珍阁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二成的红利分子,那一年最少也有上万银子。
沈佳言这是给了皇后一只生蛋的金鸡。
就连楚天润都忍不住嫉妒起来,更不用说皇后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见面礼!
心里将对奉圣夫人的轻视不由得全部都消除掉了。
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对奉圣夫人,要更恭敬些才好。
大婚三日后,沈佳言就提出要离开京城。
皇帝本欲不同意的,可楚天泽却拉着皇帝私下商议了半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据说兄弟俩争论大吵了半日。
等出来,皇帝的脸色不太好,楚天泽却是一脸的轻松。
没过几天,楚天泽带着沈佳言,还有祁国皇子,一起出了京城。
马车里,沈佳言看着楚天泽,如同看一个傻子:“你说什么?你放弃了齐王的王位,要跟着我到处游历?”
楚天泽眉目不动的剥着松子,“我没有放弃齐王的王位,只不过我告诉天润,我此生不会娶妻生子,他要努力加油多生几个孩子,将来若是有多的,过继一个到我名下也就是了!至于南州,也不用wǒ • cāo心!那么些人在,若是一个小小的南州都管理不好,趁早滚回家去!”
“如今陛下大婚,有了自己的妻子,以后也会有他们的孩子!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总算能放下心来了!当初我曾发誓要照顾好阿润和阿玥,如今他们都成家立业,我也能放手了!我累了,想过几天安心清闲属于自己的日子。”
“所以我想跟着你,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累了,咱们就回南州住上一段时日!休养好了,咱们再出发!去漠北也好,川西也罢,甚至海上也行,彼此做个伴!我不会拘着你,也不会让你非要为我做些什么,或者为了我不做些什么,我只是想着,跟你一起看看这大好的河山,看看这外头的世界——”
沈佳言沉默了半日,缓缓点了点头,无奈的道:“那咱们可得先说好!跟着我游历,不能怕吃苦,不能怕累,不能怕这个那个,还有不要自作主张,不要……”
楚天泽微微笑起来,他所求不多,只要让他陪在身边就好。
能一起看日落,看日出,看夜晚的繁星,看夏日的暴雨,看奔流的河流,看沉默的山谷,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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