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羽柔不依不饶了:“哎,穆姐姐,合同里说的是排除掉‘不可抗力因素’,你家周总干的好事,可不算是不可抗力啊。你是不是得按合同赔我钱?”
穆雪衣从床上起来,走到阳台边,拉开推窗。
窗外的枫树枝叶正茂,微风习习吹过,拂动着满树叶丛。
“……我赔。”
穆雪衣把胳膊支在窗台上,望着院子里的风景,轻抿唇角。
“这一批的损失我来承担,下一批要产生的成本费我也一并打给你。”
庄羽柔:“行,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你说赔,我就照单全收。”
穆雪衣:“给你添麻烦了,下次合作我再给你让一些利。”
庄羽柔咯咯笑了几声,“我真是好奇,你之前不是和周大总裁很好的么,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了她,她居然故意搅黄你生意?啧……关键是你也不生气,说赔就赔,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真是见了鬼了。”
穆雪衣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刚睡醒,还没戴上手套。
指根处的疤狰狞得像一团乱烧的火。
“……是我欠她。”
浅浅地吸一口气,缩紧手指,看向窗外。
穆雪衣的声音忽然轻了许多:“她想看我受报应,那我就多受一点吧。”
庄羽柔:“这人呐,要是真想给你使绊子,肯定不会就这么一次。你自己小心点,这次还好合作方是我,下次可不一定从哪里坑你了。”
穆雪衣浅笑:“好,我知道了。”
庄羽柔虽然提醒了,但穆雪衣心里有愧,就算周枕月真的要再做什么,她也不会去试图反抗。
.
只是她没想到,下一次会这么快到来。
下午到公司后,穆雪衣才刚刚在办公室坐下,正要叫秘书去倒杯咖啡,便见葛薇浓急匆匆走进来。
“今天下午发布的新品出了些问题,”葛薇浓出了一头的汗,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穆雪衣面前,“我们两点才发布的定价,周氏两点半就出了一样的竞品,定价比我们低30%,已经把价格区间压缩到亏损成本的程度了。”
她喘了口气,“小穆总,这是你接手的第一个事项,要是就这么被压制住……”
葛薇浓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又被“砰”的一声推开。
穆国丞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把手里的平板往穆雪衣的办公桌上一撂,指着那屏幕吼道:“你自己看看,看看舆论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这次新品公司准备了半年,我是想给你在公司立威信的机会才把这事全权托付给你,结果出了现在这种重大决策失误?!你发布前都不会去探一探竞争对手的底吗!”
穆雪衣马上站起来,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攥紧手指。
“对不起,我……”
穆国丞:“你和我道歉有什么用?你好好想想怎么向董事会交代才是正经事!”
穆雪衣低头:“是,我会给董事会一个交代。”
“……交代也只是给个说法,根本解决不了这次的事,”穆国丞急躁地走向窗台,又急躁地走了回来,“你,停职一个礼拜,作为处罚。这一个礼拜你自己反思反思,第一件事就做成这样,以后怎么在这个公司立足,自己心里得有点数!”
穆雪衣垂着眼,“是。”
葛薇浓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忍不住叹道:
穆雪衣的决策其实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人能料到周枕月会把竞品价格压到亏本的程度。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公司需要一个扛锅背责的,穆雪衣才不得不被穆国丞作为沙包顶上去。
穆国丞怀着愤懑走了,走时重重叹了口气。
见穆国丞走远,葛薇浓关了门。
她转过身,脸色颇为复杂:“周总这是故意的吗?不惜自损也要对付你?”
穆雪衣坐回椅子里,满身力气一下子卸掉,疲惫地闭上眼按着太阳穴。
“……或许吧。”
葛薇浓又问:“你不是还有另一个备用方案可以拿来解决这次的事故,你刚刚怎么不和穆总说呢?”
穆雪衣睁开眼,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备用方案……”
她顿了顿。
“……去销毁掉。”
葛薇浓皱起眉,不可置信:“为什么?你为了让这次新品发布做到万无一失,花了那么大功夫才做的备用方案,就这么销毁掉?董事会那边你怎么办?停职处罚的性质很严重的啊!”
穆雪衣靠在椅背上,淡淡地望向窗外的楼群。
“这是她想看见的结果。”
穆雪衣轻声说。
“……那就随她吧。”
.
傍晚。
天色黯淡下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公司里已经走得差不多空掉了。
空荡的办公室里没有开顶灯,只开了一盏小小的暖色台灯。
灯光照亮的那片桌角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文件夹,一点都不像它们严谨规整的主人会摆出的样子。
周枕月坐在黑暗里。
桌上昏黄的台灯只扫到了她的下巴处。她的眼睛隐藏在看不清的地方,不可捉摸。
门被打开,然后一阵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小艾走近后,犹豫了一下,嗫嚅:
“周总……穆二小姐……不,是小穆总……她已经被停职了。”
黑暗里传来了一声笑。
小艾忙低下头,不自觉地吞了吞唾沫。
周枕月放下压在左腿上的右腿,身体微微前倾,脸也进入了灯光的笼罩区域。
她确实是在笑,不过,眼底却又几乎没什么笑意。
“小艾,”周枕月轻声问,“你觉得我做错了么?”
小艾:“您做事有您自己的道理,我不敢置喙。”
似是猜到了小艾会这样圆滑地回答些废话,周枕月也没在意,闭了闭眼,极轻地自言自语着:“李璐璐说得对……不是她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她。”
“我真恨……”
周枕月隐隐咬住了牙。
“她离开我两次,我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恨。为什么……为什么她离开我之后,越过越好?”
“我不在她身边,她怎么可以过得好?”
小艾颤着声音问:“您……您难道不是……只是象征性地惩罚一下她吗?”
“惩罚?”周枕月冷笑了一声,“当然不是惩罚了,惩罚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