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禁锢蓦然一松,黎沅听到了一声极轻笑意,他扭头时错愕不已:“陛下是说笑。”
“你既答应了,自然就是我,何至于如此急色。”林肃勾了一下他鼻尖道,“不过你可是讨厌与我亲近?这种事可是要婚前说好,此时不喜还可说明,婚后你若拒绝,可是真正喊破喉咙都没有用。”
黎沅自是不讨厌与他亲近,只是那样近距离,总觉得心脏跳动有些失衡,有什么东西不受理智掌控,而这个人力量虽不至于伤到他,却是让他连挣扎都有几分无力,就像是被狼叼着兔子一样,干蹬腿也是挣脱不开。
可这种事情怎能明说?
世人讲究含蓄,偏他与旁人不一样。
“自是不讨厌。”黎沅转身靠在桌边垂目,只是此事……
他话未曾说完,便被一只手捏起了下巴,面前人直接低头,却是在黎沅尚未反应过来时直接吻住。
黎沅瞳孔放大,想要退后却是不能,只能经历着这从未有过亲吻。
画面上亲吻也只是唇碰唇而已,怎么还能有下一步骤???
黎沅想要让头脑清醒,奈何从未经历过此事,且这种感觉新奇而又舒服,竟是让人脑袋有些昏沉。
直到一吻分开,黎沅呼吸有些急促,本是漂亮精致桃花眼直接瞪成了猫眼一样:“你!你!”
放肆!无礼!登徒子!
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是又被亲了一下,这一次黎沅下意识闭上眼睛,却是一吻即分,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你这模样太可爱,我一时没忍住,错了,认罚。”
黎沅睁开了眼睛,对上林肃目光是却不像以往般敢于直视:“你还说自己不急色。”
“对旁人从来都是坐怀不乱,不知为何到你这里自控能力差到了极致,看着你便想抱抱你,亲亲你。”林肃笑着说道,“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像你这样可爱宝贝,只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带回去……”
他未说完,嘴便已经被黎沅按住了,他何曾听过这样直白话,便是当年元和帝看上康柏玉,那也是旁敲侧击,哪里像他这样直白让人心惊,原来他也是会为人所稀罕。
“别说了……”黎沅脸自觉烫厉害,“我知陛下心意了,可你如此轻薄,着实会让人误解,我虽非女子,可是也不能如此冒犯。”
他说出这话之时心中总觉得有些后悔,像是自已把自己拘束了一样,分明并不厌恶与这人亲近,这人也无半分轻薄看低之意,却得被这礼节所束缚,像是自己将自己关进去了一样。
“既要从这个牢笼离开,为何不做自己想做事情?”林肃笑道,“你身无武艺,不适合行军打仗,我也不放心你上那战场,但是日后齐国朝政处理也要依赖你一二,再到那时后宫不能干政言论必然甚嚣尘上,你也要一一遵从礼节么?”
“你让我干政,不怕我因为无能扰乱你朝堂么?”黎沅问道。
“我既应承可你,自然是要保证教会你,你年龄尚未到弱冠,学什么都来得及,否则便是你聪慧无双,我也不敢让你空身上阵。”林肃低头说道,“否则岂不是拿天下万民练手?”
黎沅确认自己从未对他袒露过心中忧虑,可他却分明是看在眼里。
他不想被宫廷拘束,被世俗拘束,被礼仪拘束,这人也都看在眼里。
他分明是极能隐忍,极有耐心之人,否则也不会以商人身份筹谋大业,任由这些皇帝将他当商人一般传召,他身边连侍妾也无,便是真正坐怀不乱之人,这样人又怎会被美色所驱使?
如今之事已成定局,他没必要如此急色,可他却一次次打破他往日行事,只为让他自己别拘束了自己。
他是男子,非是女子,不必待在闺阁之中做女儿之态,而应该像男人一样做自己想做事情,才是真正挣脱牢笼。
06所若知他心中所想,必然满脸佛系:【宿主他真会被美色驱使。】
只不过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迷在里面出不来而已。
宿主头脑向来是冷静,他不会勉强别人,素来都是让人家心甘情愿,或是看出人家心甘情愿他才动手。
黎沅自是不知,他只是沉吟了良久,然后捧住了林肃脸,在其鼓励目光下亲了上去,虽是短短触碰,却也是不同于之前矜持守礼。
“如今你已应允,我回去便下聘,娶你为后如何?”林肃摸着他脸颊道。
黎沅抬眸看他:“我身份特殊,你打算下聘到何处?”
先帝崩逝,他也是先帝正妻,死后要葬入南国帝陵之中,若是下聘到了南国,相当于直接打南国脸面,可若是下聘到了黎国,便是公然承认他非南国太后,怎么样都会引人议论纷纷,让南国面上无光。
“黎国待你不好,元和帝南楚和待你更是忘恩负义。”林肃笑道,“我既下聘,自然是直接给你,你不需要这南国旧物,直接将聘礼当嫁妆带过来就是。”
“那高堂之上?”黎沅手指有些颤抖,他非是想要利用林肃,但他确实想见母亲。
“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将她从黎国皇室接出来,大战在即,把你软肋留在那里不太合适,我无高堂,你说我若封她做齐国太后如何?”林肃说道。
他本就不是守礼人,若是做了天下之主,在这种小事上自然是要随自己心意而来。
黎沅着实是又惊又喜,直接笑了出来道:“多谢陛下。”
“要从黎国皇宫接人,必然是要费尽千辛万苦,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思。”林肃撩起衣袍在旁边坐下,拍了拍自己腿道,“只亲一下着实觉得有些亏。”
他这神情举止哪里是暗示,分明是明示。
黎沅看他示意,不知这人怎能如此花样百出,只能一咬牙坐在了他腿上,看他点头示意时搂上了他肩膀:“如此,可满意了?”
“这么容易妥协,不怕我日后总是欺负你么?”林肃很是自然靠近,亲了亲他脸颊道,“嗯?”
“我怎会让旁人轻易欺负。”黎沅虽有些不自在,但确如林肃所说,与喜欢人亲近感觉很好。
男人身上没有什么皇室惯用奢靡甜腻龙涎香,反而裹挟着草木清香,像是雨后林间味道,跟当初送入宫中第一支钗很像。
“你当真是刚刚看上我么?”黎沅问道。
“我消息渠道多,自是瞧过你画像。”林肃抱紧了他腰道,“一惦记便是数年,可有感动?”
“你这人分明是好色,却总让人觉得你深情很。”黎沅与他相处数日,也知他不是轻易动怒之人,连待宫人都是宽厚,从不因小事而责罚,情意起了,便什么话都敢说了。
“太后果然是七窍玲珑心,一眼便看透林某人本质。”林肃与他玩笑道。
黎沅不知来日如何,但他想当初母后与父皇琴瑟和鸣时,想来也是如此甜蜜恩爱。
只是后来离心,虽有父皇花心之嫌,但是父皇每每犯错之时,母后皆是直言那样,再好感情都需要小心维护,谁也不会在一开始便知道结局为何。
他二人说着话,却听外面传来了刀戈争鸣之声。
“此乃太后寝宫,陛下怎能带人闯入?!”
“儿臣非是对父后不敬,而是前来请安,却被几个不知道哪里来刁奴阻拦。”
“太后正在安寝,陛下还请等候。”这是姑姑声音,看似在震慑元和帝,却在提醒屋内人。
黎沅想要起身,却被林肃直接搂着按在了腿上,他急声道:“此时若被元和帝发现,他必然要拿此事大做文章。”
若是下聘求娶,也算是名正言顺,可若是未成婚便在一处,相当于将南国脸面按在地上碾压,元和帝必然大作文章,毁林肃声誉。
“你怕他?”林肃兀自淡定坐着,不见动身。
外面元和帝道:“如今正是白昼,父后突然休息,儿臣也是担心父后身体不适,还请让儿臣进去请安问好。”
“他到底是一国皇帝。”黎沅道。
他知林肃厉害,但是他二人举动相当于欺辱到了元和帝脸上,天子一怒,浮尸万里,太后被辱,相当于国之体面不存,百姓都不会同意,届时林肃大势所趋极有可能被削弱。
“他既赶来,还执意进门,想来便是知道了。”林肃笑道,他蓦然扬声,“请元和帝进来吧。”
他声音一出便再无遮掩,黎沅瞪大了眼睛:“你!”
门被从外面打开时候,元和帝气势汹汹走了进来,本以为会看到两人惊慌失措模样,可只有黎沅面色复杂,林肃却是仍然坐在那里,目光冷冽:“不知元和帝前来所为何事?”
“启辰帝想要择美,南国美人任你挑选,可你如今却是动朕父后,南国便是势弱,也不能如此欺辱!”元和帝申饬道。
门口大开,外面跟随兵士将里面看了个干净,林肃派人守在宫门口人双拳难敌四脚,也是被制住了。
可就算如此,林肃脸上也不见丝毫惊慌,就像是当着南国人面,抱着他们太后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事情:“朕便是欺辱你,你又能如何?”
这话可让元和帝脸色乍青乍白,他对上林肃总觉得命中犯怵,针尖索性不对上林肃,而是直直对上了黎沅:“父后,启辰帝威势极大,您是被迫对不对?他敢如此欺辱于您,儿臣必会为您讨回公道,天下万民也会为您讨回公道。”
门开时候黎沅本是惊慌,可林肃不慌,他却也觉得这向来喜怒无常元和帝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跟这个无论何时都能够淡定自若人比起来,此时元和帝看起来像是一个气急败坏跳梁小丑一样。
“哀家是自愿。”黎沅说道。
元和帝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一样错愕:“父后如此,还知道礼义廉耻么?您如此行事,当真是让天下人为之耻辱!”
“五国之中并未不允许寡居之人再嫁,即便哀家是太后,也有再嫁权利。”黎沅以往不会激烈反击,可如今有林肃给他撑着腰,他又何须再怕什么,“再说陛下,父母再是不慈,为人子女者也不能如此羞辱,陛下如此,如何为天下子女之表率?”
元和帝骑虎难下,看着黎沅道:“父后想嫁,启辰帝也要想娶才是。”
在他看来,如林肃这样各国择美之人自是花心,天下又有哪个男人不花心,他会动黎沅,不过是觉得有趣,想要羞辱于他,又岂会真要一个二嫁之人。
“他若想娶呢?”黎沅问道。
“那儿臣便依礼让父后嫁过去,结两姓之好。”元和帝道,“启辰帝可愿?”
林肃看向了元和帝,就在元和帝以为他会拒绝之时,林肃一勾唇角笑了起来:“朕早有此意,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征求太后同意,至于陛下同不同意并不要紧,你非他亲生,又忤逆不孝,实在不合适决定他去留。”
元和帝一忍再忍,眸中已经遍布血丝:“启辰帝莫非以为朕真怕你?”
“你怕不怕都是无妨了,康柏玉,今日我要将人带走,还有太后贴身姑姑一并带走,剩下事情交给你了。”林肃起身抱了黎沅,竟是不让他下地,直接往门外走出。
黎沅下意识搂了他脖颈,却是真正见了这个男人放肆一面:“你如今在盛京城,他若真要为难,你走不出去。”
林肃前行,元和帝挥剑阻拦,却被不知从何处来康柏玉挥剑挡住道:“陛下放心。”
林肃淡淡一笑:“嗯,你办事妥当,朕自然是放心。”
当日被欺压胁迫怨气,自然是要撒上一撒,康柏玉行事沉稳,自不会要了元和帝性命,但是让他受点儿军中苦却是在所难免。
林肃抱着黎沅前行,姑姑匆匆跟随其后不敢回头。
“陛下,齐国大军已临城下,共有五万兵士!!!”宫中急报之声隐隐传来。
黎沅抱紧了林肃肩膀道:“不是五千么?你怎么做到?”
“你可知我招揽兵士皆是何人?”林肃抱着他行走,却是闲庭信步,任宫中混乱,他却见个气喘都没有。
黎沅道:“是何人?”
“皆是各国受苦百姓,或渔人,或农人,只为活下去吃一口饭人。”林肃笑道,“齐国地处南国上游,想要泛舟于此不过一日便能到,若是大船开拨必然会被发现,但是人人小舟轻快,根本不会被发现,便能够全部汇聚于此,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人人皆以为你在整顿齐国内务,择美联姻之时,便是最好下手时机。”黎沅抱紧了他脖颈,将头埋在了他脖颈处道。
“可是怕了?”林肃见他安静下来时问道。
“你是我曾经最为渴望成为人。”黎沅闷闷道,只是他没有这人果决,没有他这般运筹帷幄,没有他这般耐心隐忍,筹谋数年,在这异国王宫,只能自保为上。
这样人,大概需要他用一生来仰望吧。
林肃带着黎沅并未出皇宫,而是直入那议事大殿之上,他缓缓上位,却是将黎沅直接放在了那龙椅之上。
黎沅触手冰凉,摸到那龙头之时险些跳了起来:“这不是我该坐……”
在林肃目光之下,他坐有几分乖巧意味:“如今要怎么办?”
他觉得逼宫之事应该是充满刺激和血腥,可是这人却不见什么激动之情,就好像后续发展他已经全然在掌握中了一样。
“此事半日便可安定,这朝堂自然是只留可用之人,只是齐国尚未定都,你喜欢定都何处?南国,陈国,或是梁国国都?”林肃一副任凭他挑选模样,“又或是……黎国?”
“南国是囚笼,黎国是故土,我都不想选,如今梁国国都据说气势恢宏,曾经齐朝旧都便在那里。”黎沅道,“可否就择那处?”
“好,就照你说办。”林肃笑道。
黎沅却有一种极度不真实感觉,他拼命想要挣脱樊笼,本以为一生都无法脱离,却没有想到这般轻而易举。
“今日被发现之事你有没有……”黎沅迟疑,不知该不该问出口,毕竟那一时发现当真是让他措不及防,可林肃为人不至于如此,那样行事若是被人发现,一个处理不当,也是让别人看他笑话。
“没有。”林肃说道。
黎沅没有再问,只垂下了眸道:“我信你。”,,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