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些人偶娃娃会与演奏者一起,那或许,演奏者也是人偶娃娃中的一员。
或者换个说法——
人偶娃娃,是曾经在钢琴前的演奏者。
他们或许曾是这座城市中的居民,或是玩家,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在虚假的记忆中选择了美好幸福,因此永远留在了咖啡馆,现在只作为人偶娃娃而存在。
随着在游戏场中他们的痕迹越来越少,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们,他们的灵魂也会衰弱下去,最后死亡,彻底变成人偶娃娃。
池翊音想到了在小巷中遇到的那个女人。
在他和京茶这样的人看来,那些灵魂是软弱的,但是对于那些人自己而言,精神或许早就已经濒临崩溃,压力和危险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能够在咖啡馆里得到安息的机会,已经是对他们的怜悯良善了。
他轻声叹了口气,在心中无声的为那位演奏者送上祝福和肯定。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红鸟身上。
既然包厢一般都会在玩家被打死之后开启,那么……
本来红鸟被揍得嗷嗷叫,但还中气十足,一看就知道是京茶留了手,挠人的时候没用爪子。
但忽然间,他觉得后背一凉,抖了抖有些恐惧。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大型猛兽盯上了后脖子,只等他一动弹,猛兽就会冲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让红鸟瞬间倒在地上,开始装死。
京茶:“……?红鸟,你在碰瓷吗?”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搭档:“你以为我是初出茅庐没经验的混小子吗?用了多大力气我能不知道?就这力度,你要是还能死,我今天就不叫京茶!”
红鸟:祖宗快闭嘴!我觉得池翊音想杀了我,真的Q皿Q!
但池翊音只是沉吟着看了红鸟两眼,就重新看向自己手中的笔记本。
往常离开包厢的方法中,要满足对演奏者的认可,要满足玩家被揍得半死——玩家态度上的转变,或者干脆点直接是血。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了。
只要让所有的可能性同时被触发,甚至不用一一排查,就能离开包厢。
池翊音转眸看向身边的楚越离,轻笑着问道:“越离,你的意见?”
楚越离微笑着看向红鸟:“先生不是已经有了决断?”
趴在地上的红鸟抖了抖,就惊恐的发现两道身影落在地面上,一前一后的在向他缓缓走来。
拐杖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落在地上,像是死亡临近的脚步声,让红鸟收紧的心脏,浑身的血液都往心脏处走。
“你,你们要干什么?”
红鸟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努力提醒道:“我可是你们盟友啊!盟友,不能杀的那种!”
此时,京茶也感觉到不对劲了,皱眉看向池翊音:“你想要杀了红鸟?”
红鸟闻言一抖,看向池翊音的眼神震惊且受伤。
池翊音却慢条斯理的在他身边蹲下,一副好商量的口吻问道:“为了让我们能顺利离开这里,你就牺牲一下吧。”
“什么?”
“借你的血一用。”
池翊音笑眯眯道:“哦对了,你最好是不怕疼,不然……”
边说着,他边不紧不慢的用手帕缠住了自己的手掌,动了动手指像是在做准备活动,然后猛地握紧成拳,他的眸光瞬间锋利,话音未落就挥拳向红鸟,目标明确的直奔着红鸟的鼻子而去。
“嘭!”的一声。
一管鼻血喷了出来,洒在墙壁上,飞溅得老长。
如果有不知情的人进来,甚至会被吓傻,觉得这怕不是shā • rén现场。
在池翊音严格挑选的角度和力道之下,鼻血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让现场看起来如此逼真。
看着自己的“画作”,池翊音满意的点点头。
红鸟却鼻子一酸,边流着鼻血边生理性的哭了出来,被冲得大半张脸都是斑驳血迹,十分骇人。
“还有这个。”
池翊音同情的看着脚边的红鸟,像是不忍直视其他人苦难的善良之人,但做的事说的话却冷酷极了:“借你的血还剩了一点,还你了。”
说着,他就把染血的手帕从手上拿了下来,顺手放进了红鸟手里。
红鸟哭得更大声了。
京茶却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红鸟很少出外勤,他也难得见到红鸟这么狼狈可怜的样子。
他不仅没有愤怒于池翊音揍红鸟的这一拳,而是高兴的想要冲过去摇晃池翊音说一声干得漂亮。
京茶甚至在遗憾,包厢里带不进来任何外界设备,就连直播和通讯设备都是失效的。不然他一定多角度多拍几张红鸟现在的囧样,等回去天天嘲笑他。
是亲搭档无异了。
“血有了,红鸟的心态转变也有了,他现在应该非常认可‘演奏者’,或者说咖啡馆内的灵魂。”
池翊音微笑:“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最后一个条件——破开美好假象的决心。”
说着,他缓步走向飞溅鲜血的墙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墙面上,逐渐出现了一扇门的形状。
只要池翊音走过去,带着强烈想要离开的信念打开房门,就能走出去,重新回到咖啡馆。
但楚越离的手,却轻轻拽住了池翊音的衣角。
“先生,就暂时来看,包厢外面一定比包厢内危险。”
楚越离提醒道:“声势如此浩大,并且红鸟之前并未提及过现在的情况,只能说现在发生在咖啡馆内的事情,是连红鸟也不知道的危险。”
“包厢的墙壁已经在开裂,建筑物岌岌可危,外面的危险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是副本规划内的,所以才会连咖啡馆本身也被波及。”
楚越离的眼中是对池翊音安全的担忧:“先生,虽然包厢内也有危险,但毕竟这里还能撑下去。走出去,却是立刻会面临危险。您确定吗?”
池翊音注视着楚越离半晌,随即笑了起来。
“越离,你说反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包容一切的柔和:“留在包厢里,才是最危险的。”
因为畏惧而裹足不前,贪图暂时的一点安全而留在包厢里,只会让自己在接下来的苦战中失去主动性,只能跟着始作俑者的节奏走,被别人牵着鼻子,陷入被动的境地。
那绝不是池翊音的行事风格。
对他而言,主动出击,先发制人,才是上策。
楚越离并没有再劝,也没有说自己要留在包厢里。
他只是点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我知道了。”
“既然这样,那我来帮先生吧。”
他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一线缝隙,我就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不一样的风景。”
红鸟闻言惊愕,他猛地抬头看向楚越离,脱口而出:“倒吊人!”
京茶闻言,紧跟着惊呼:“哈?!真的假的,这个称号一直都没有人拿走。”
池翊音和楚越离闻声回头看去,就见到两张同步率极高的震惊脸。
“?”
楚越离歪了歪头,难得有些迷茫:“什么是……倒吊人?”
京茶却最先反应过来。
在称号方面,他比红鸟要敏锐多了。
“既然是盟友,池翊音又相信你。”
京茶向池翊音瞥去一眼,便见他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就继续道:“在离开包厢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告诉你。”
“晨星榜上的“教皇”,就是我和红鸟,这是我们共同的称号。”
“而我们现在怀疑,你同样也拥有了称号……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
并不是所有觉醒者都会竞争唯一一个称号,事实上,一共有二十二个称号,对应曾经人类中力量最超脱的二十二位、也作为星盘,以此来作为最高实力的象征,由所有觉醒者分别竞争。
曾经被用以命名大阿卡纳的称号,成为觉醒者的冠冕。
虽然同为觉醒者,但每个人觉醒的力量都不尽相同,根据他们的行事风格和力量属性,会被分别划进这二十二个称号的竞争范畴。
比如京茶,他曾经和其他数个觉醒者一起竞争“教皇”的称号。
最后是他胜利了——站在那些竞争者的尸体上,带上属于自己的冠冕。
而二十二大阿卡纳之一的“倒吊人”,却从来都没有竞争者出现。
直到现在,被红鸟喊了出来。
池翊音不了解觉醒者,但他了解星盘和大阿卡纳。
作为职业小说家,他的知识储备是惊人的,从古老失传的拉丁文波斯语,到涉及未来的量子力学机械语言,他触及过多少领域,就通晓多少个领域。
凡是他走过的路,遇到的人,最后都成为了他的知识,帮助他面对新的非人存在和危机。
而倒吊人……
即便是在大阿卡纳中,这也是最奇特的存在。
倒吊人如神子殉道,被钉死在木架上,独腿倒立着看向这个世界。
对他而言,天地众生颠倒,不同的视角带来的是全新的看法,倒吊使得他无时无刻清醒。
常人看不到的,他能看到,常人想不到的,他早已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