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恶,人心怎么可以这样险恶?!
江无涯瞥奚辛一眼,也看来,就见林然果然脸色有些古怪:“怎么了?”
林然能怎么说,她难道能对江无涯说:师父啊,你快管管奚辛,他为了留住你这个大哥已经丧心病狂到要对我这个假嫂子下手了,蠢蠢欲动要给你戴根本不存在的绿帽子呢!
林然相信江无涯敢当场掀了桌子把奚辛拽过来打。
但是她丢不起这个人啊!脸是个好东西,她不能不要啊!
而且还有奚长老奚夫人在这儿,那得是什么场面,真·社死现场!她想想都尬得头皮发麻。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搞。
林然连忙摇头:“没事儿没事儿。”
江无涯看了看她,气色挺好的,应该不是身体不舒服。
林然不想说,江无涯也就不说什么,拿起她的碗站起来去盛饭桌中间的汤:“喝碗甜汤润一润吧。”
江无涯站起来,林然生怕他发现异样,僵在那儿一动不敢动,奚辛却越发嚣张,半条小腿都伸过来,和她紧紧挨在一起,裤腿下的皮肤细细长长嫩嫩凉凉的,蛇一样缠着蹭啊蹭。
林然感觉自己裤子撑不了多久了。
江无涯把甜汤盛好,又用勺子勺几下,等热气稍微散了散,才放到她手边,悉心说:“烫,慢些喝。”
林然热泪盈眶。
这是什么对比。
大家都是人,有的就温柔体贴给她盛汤吹凉,有的就只想和她搞假嫂嫂文学再顺脚把她踹出家门。
林然感动地接过汤:“谢谢前辈。”
江无涯笑了笑,摸一下她的头发。
他什么也没说,可他的眼神、他的动作,比月色更温柔。
奚辛冷眼看着,忽然笑了:“师兄真是个好人。”
江无涯望向他,目光渐渐变得沉而厚重。
剑阁首徒、太上之主,下一代的无情剑主,他宽厚、冷峻、克制、正直、渊博。
可是那又怎样,奚辛在心底冷笑。
所以他不敢放纵、不会强求,哪怕人近在眼前,伸伸手的距离,他揉着她头发、也甚至永远无法碰一碰她脸颊。
这就是好人,是江无涯要当的好人,对师长、对师兄弟、对友人、对姑娘,对天下人,永远博爱、隐忍、宽容、牺牲,奉献。
“我是在夸你。”
奚辛笑:“师兄,我是在敬佩你,好人配不上你,你干脆该去当个圣人。”
林然觉得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好话,忍不住轻踹了他一下。
奚辛斜眼看着她,眼里的戾气忽然就渐渐散了,化为一点涟涟的眼波。
然后林然就感觉自己踹出去的腿被生生夹住,膝盖几乎抵到他腿内侧,隔着繁复满绣的布料,甚至能感受到少年长腿薄薄的柔韧的肌理起伏。
…这是什么?强制反向耍流氓?
林然一头黑线,终于忍无可忍踹了他一下,这次力气特别重,奚辛猝不及防椅子都被踢歪,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众人一惊,奚夫人惊呼:“小辛。”
奚辛扶住桌面稳下身形,猛地望向林然,一双凤眸睁得滚圆,眼神满是不敢置信。
她竟然踢他?!
林然装作没看见,低头吃她的肉。
踢就踢了,踢他还要挑日子吗?!
这家伙真的越来越嚣张,不能再惯了,再惯得上天了。
奚辛看着林然若无其事的侧脸,瞬间气得头顶冒烟,恰江无涯皱眉问:“怎么了?”
奚辛咬牙,凶狠瞪林然一眼,硬邦邦说:“脚滑了。”
好好坐着怎么会脚滑?
江无涯看了看在旁边一脸乖宝宝吃饭的林然。
林然当时就心里一虚,她总觉得江无涯其实早看透她和奚辛认识,也发现是她踹的人。
但江无涯没什么也没说,还给她添了一碗饭。
奚辛冷哼一声,也重新吃起饭来。
终于是能正经吃饭了。
奚夫人看着这难得一家齐坐的画面,嘴唇都在发颤,止不住地笑。
但她也没有忘记刚才看见的奚辛的眼神。
她从来没见过小辛这样看哪个女孩子。
奚夫人看了看奚辛,又看了看江无涯,最后把目光定在林然身上。
女孩儿在认认真真地吃饭,正含着一块排骨,两颊被撑得鼓鼓的,水亮亮的眼睛一片满足欢快,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奚夫人望着她,怔了许久。
直到林然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地抬头看来,奚夫人才像是想通了什么,擦擦泛红的眼角,对她笑一笑。
这顿百转千回一度看着要掀桌打起来的家常饭到底是吃完了。
林然站起来之前,先弯腰把她的袜带系上,再不动声色提了提裤腰带,确保自己不会走着走着掉裤子,才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奚辛这个始作俑者还在装不认识她,吃饱喝足懒懒瞥她眼,先一步站起来就要走。
“小辛。”
奚夫人叫住他,忙递过来一个食盒:“娘新做的桃花糕,你拿一盒回去尝尝好不好。”
奚辛一顿。
其实他刚坐下的时候,是没想过这顿饭能安安稳稳吃完的。
他、江无涯,他的母亲,还有那个男人,他们四个寥寥几次坐在一起,就从没有不是不欢而散的时候。
连他都以为自己这次也会吃到半道就已经忍无可忍地走人、甚至闹得场面极其难看。
但是没有,出乎意料,但是这次他们真的史无前例地吃完了一顿饭。
奚辛转头看着奚夫人,看着她殷殷期待的目光。
他心里仍然不痛快,但是那股让他心里发空,那种冲得他恨不能把一切毁了的暴躁和那些因为委屈而生出怨气渐渐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