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的余党,以及那些今日目睹这场宫廷zhèng • biàn的大臣们都在好奇着明日又会发生些什么。
第二日,皇宫中传来消息,皇帝在几日之前已经交给了温太后一旨诏书,上面写着,要将皇位传给二皇子贺霄。
消息一出,大臣们虽怀疑这人选恐怕是温太后选定的,因为陛下死得那般仓促,恐怕是还未来得及想过此事的。八壹中文網
只不过如今的局面他们也是知晓的,由二皇子来继任大位恐怕是最好的结果了,所以最后也并无人反对。
一直到了贺正的棺椁正式出殡,二皇子登基的日子才算是正式定下来。
只不过在这之前,却是发生另一件震惊朝野之事。
本该在此时为皇帝驾崩,新皇登基而忙碌的左丞相,却向太后提出了致仕的请求,想要辞官归隐。
不论满朝文武,就连祁涟也对左丞相的这番举动疑惑不已。
左脉之曾在她面前说过,若说这辈子他父亲有什么辜负的人,那定是他母亲,因为左丞相将自己所有的抱负都寄托在了天下百姓之上,却独独辜负了那个女人。
眼看着二皇子即将登基,左府又在此次计划背后出了不小的力,待到二皇子即位,左丞相保准依旧能稳坐丞相之位,左府的权势将更盛从前。
叫人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要急流勇退,抛弃手中的大把权势。
温太后一直将左丞相辞官的折子搁置,却不想过了几日,左丞相亲自去宫内请见了温太后,出宫后的第二天,宫里就来人通知,太后已经准了左光霁辞官的请求,待到二皇子登基大典举行之后,就正式地卸任丞相一职。
……
这日一大早,祁涟就起来了。
因这日是左光霁致仕后的第一日,前几日公主府就开始整理行囊,左光霁致仕之后就准备带着令惠公主回左氏的柳西老家去了。
今日就准备离家,她虽怀着身孕,但身为儿媳,自应当去送行的。
可不想到左老夫人的院子时,老太太正同令惠公主俩婆媳在房内抹着眼泪呢!
虽左丞相突然辞官,左府以后便不同如今一般风光,但祁涟觉得便是左脉之同当今皇上的关系,以后的日子也就还未到要哭天抹泪的程度呢!
一旁左脉之也是神色复杂,因他也一同帮着处理左丞相的离家适宜,今日是早早地就来了正屋。
这会儿看祁涟神色茫然,便走了几步过来拉了祁涟的手,将她往院子外面带。
两人走出了院子,祁涟才轻推了他手臂一下,“你拉我作甚?祖母和嫡母为何那般伤心,不管如何,我这媳妇儿的眼见长辈落泪,不上前安慰一下算什么。”
左脉之幽幽叹了口气,“只怕你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让她们好好静静吧!”
祁涟这才惊觉,左脉之今日仿佛也比往日更深沉了一些,便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须臾之后,他才回答道,“父亲不回柳西了。”
“不回柳西了……”,祁涟重复一句,继而又看向他,”那这不是好事儿吗?祖母年纪大了,舟车劳顿也不方便,公爹如今能好好在祖母面前孝顺,祖母定是开心的吧!“
“父亲是不回柳西了,那是因为他如今已去了雍城郊外三十里地的白云观出家,已入了道门。”左脉之道。
“你是说公爹去做了道士?”祁涟音调不自觉地拔高了些许,可以想见她心里的吃惊。
任她如何苦思冥想,也想不通左丞相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是。今日公主去书房里寻他的时候,父亲便已经不在了,发现他的桌上留下一封信,说他如今去了白云观修行,让我们莫去烦扰他。”
那日因左老夫人和令惠公主伤心过度,祁涟回去之时便发现令惠公主和左老夫人都回了自己的屋子,说是暂时不见人。
祁涟便想着第二日再去请安。
可哪想第二日她清晨起来时,左脉之也突然消失不见了,只在床边她的妆台上留下一封信。
祁涟好悬差点儿没背过气去,难道这父子俩都看破了红尘,打算扔下这满府的女眷去当方外之人去。
还好的是,打开信之后信里只说他是去找他左丞相问清楚一些他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得到了答案他便回来了。
再过几日祁涟便快到了临盆的日子,说是必定会赶在那之前回府的。
祁涟早知道他父子之间有许多嫌隙,左脉之对左丞相一直有心结,如此一去问个清楚也是好的。
只是怕老夫人昨日才得了那么个消息,今日若是再知晓左脉之又去了那白云观,受什么刺激,就让人通报了那边,说是左脉之接了个友人的信件便着急出门了,也未曾来得及同老祖宗那边打个招呼。
如此一来,反倒是左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了,祁涟临盆在即,那不成器的孙儿却将人丢下不管了。
如今她虽还在忧思远在白云观的左丞相,却也不免要打起精神来安慰祁涟。
毕竟她肚子里的还有左家的第四代,左老夫人盼这个重孙不知盼了多少年了。
白云观离左府不过几十里路程,若是骑马的话一日便可打个来回,可左脉之却是到了第三日的清晨才回来的。
祁涟因着快要临盆,近日早起都会让丫头搀扶着在院子里走上一会儿。
左脉之回府之时,正就逢着祁涟在外面散步。
祁涟一眼望去,就见他一身玄色织金斗篷上一层雪沫子似的白霜,乌发之下额头光洁而饱满,剑眉深索,眉下的那双眼睛也显得有些沉沉。
随后跟进来的左安朝着祁涟挤眉弄眼几下。
两人熟识这么多年,加上祁涟对左安的熟悉,一下就读出他表情里的意思,想必此次左脉之去白云观,一定在左丞相那处听到了一些不算愉快的事。
祁涟心底里有了计较,当下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想法,而是吩咐了院子里的丫鬟将左脉之的外袍给去了,推他去了内室。
“看你这披风上的霜露,一定是晨起许早就赶回来的吧!”祁涟拉着左脉之的手进到内室里。
他手也是冷得刺骨,祁涟虽自己的手也是带着几分凉意,但与左脉之的比起来还是暖和许多。
其实是昨晚便从白云观离开了,这其间左脉之和左安也没急着赶路,坐在马上之时精神都是浑浑噩噩的,甚至也没想着能回来,只放下了缰绳,任凭马儿自己奔跑。
可马儿神勇机敏,便是没有左脉之的驱使,它也是将他们带回了左府。
也是到了左府门前了,被门口的护院簇拥着进了家门,左脉之才感到一丝暖意,这世间虽大,看见了自家才算是有了些安心的感觉。
近而又想起了祁涟和她腹中的孩子,不久以后他也会成为一个父亲。
他本就是这世间最聪明的那群人,看过了他父亲早年犯错后,需要用后半生的时间来忏悔和赎罪的样子……
左脉之转身轻轻保住了祁涟,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犯下父亲那样的错误的。
他不由自主地在祁涟耳边轻声道,“祁涟,真好。我很幸运。”
他此时仿佛整个人都浸润在温暖的水里,全身的毛孔张开,是一种温暖的、放松的感觉。还好,他总比父亲幸运,知道此生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东西。
祁涟虽不知道左脉之心里都藏着些什么心事,但却能感受得到他此次白云观一行似乎改变了什么。
当被自己心爱的人拥抱之时,常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来。
祁涟只觉心上柔软之极,他薄薄的呼吸打在她耳边,让她的身体也是滚烫一片,“我也很幸运能遇见你。脉之,若不是你,虽我活在这世上,也只如同孤魂野鬼一般随风飘荡。人人都只识衡语璇是你的夫人,可只有你把我当作祁涟。因为有你,才有我。”
左脉之听到却觉得越发情动,那张红唇吐出的话语个个都似烙印在他的心上。
嘴唇翕动,正想往那处向往之地行去,却见到眼前之人突然皱起了眉头,脸上突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左脉之心里便是一紧,紧张地握住祁涟的肩膀,“祁涟你怎么了?”
祁涟深呼吸了一口气,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扛过肚子里传来的阵阵疼痛。
因这段时间肚子的孩子越来越大,他又似个活泼的,每日都要折腾祁涟一下,她都快要习惯了,总以为自己摸着肚子安抚他一下,肚子里的小东西便能安分一点了。
却不想此次往日很管用的法子,今日却失了灵,肚子传来的疼痛非但没有平复下来,反而越发痛了。
“脉之,我,我好像快生了。”
她总算是察觉出来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像已经不甘心呆在她的肚子里,迫不及待地想出来了。
还算他是个懂事的,等到他父亲回了家才急急忙忙地想出来。
祁涟这话可彻底让左脉之怔愣了一下,看着祁涟越发痛苦的脸,左脉之的脸色也霎时间变得惨白,好似同祁涟一般感受到身体之内传来的疼痛。
好在他这位新晋的父亲还没有失去思考能力太长时间,祁涟脱力地靠在他身上的时候,左脉之便立刻弯腰将祁涟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一双修长的腿却没闲着,飞快地就朝枕烟堂里早就准备好的产房去了,期间还略显凶恶地吩咐丫鬟将产婆请来。
左老夫人和令惠公主,以及左府里其他听到消息的主子们都来了。
这可是左府第四代的头个孩子,完全是在众人翘首以待的目光里出生的。
不过这其中最紧张的,还是左脉之了,自祁涟被他抱进产房,他又被产婆硬着头皮推出来,便一直来来回回地在产房门口走着。
便是他是个男子也知道,妇人生产那便是在鬼门关上走上一遭,在左氏里,也有那因为生产丢掉性命的妇人。
祁涟如今已如他的伴生,若是祁涟出什么事,左脉之也想不出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左老夫人为了安抚他,便问了他此次出门都做了什么。
若说此次左脉之出门的心情,那便是没人再比左安更加清楚地了。
虽他不清楚相爷同公子说了些什么,但想来若是左脉之再想起也不会感到多么愉快。只可惜这话是老夫人问出来的,左安却也做不出那等以下犯上之事。
“哇哇哇”
还好,眼见着左脉之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淡起来,产房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
左脉之被这声清脆啼哭惊醒,脸色立马变了,立刻紧张地转身看向产房门口。
像是回应他心中所盼似的,产房门口立刻出现了一个矮墩墩胖嘟嘟的中年女子的身影。
那张看着便喜庆的脸上更是挂着灿烂的笑,手里小心地抱着一个枣红色绣云纹的包袱,一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孩儿正在里面扭动着小身子。
“生了生了,恭喜郎君,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
在场众人脸上都露出欢喜的笑容,而左脉之却风一般地掠过那产婆,走进了产房。
此刻,原本乌云遮日的天空突然放晴,一个光柱透过云层直直地投射到产房的窗柩之上,霞光漫天。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