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直就是这样的,他们俩,天生是缠绕在一起的两支藤蔓,紧紧攀附,不会分开。
从这一刻起,这世上,只有他们能懂彼此。
...
院门吱呀一声,浅醉的唐老师和清醒的宋老师相互搀扶着进来,今天追悼会结束后,唐老师没再让宁放管后面的人情,做东请所有邻居在饭店吃饭,当做家属答礼。
席间,人人赞她品格高尚,有情有义,这么些年帮宁家养孩子。
唐老师受不起这些话,心里难过,好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好,好好的孩子在我手里成了现在的样子……
不上学了……唐老师这辈子都无法接受宁放不上学的事。
宋老师自然懂爱人的想法,酒桌上没劝,就纵着她给所有人一一敬酒致谢,想让她好好发泄一回。
唐老师酒后话多,没意识到屋里有人,大声先把刘珊骂一顿,再把宁山河骂一顿,最后骂自己。
骂自己最狠,扯着宋老师问:“你说说,我这是什么老师?还特级教师?特什么?我根本不会教孩子!我就是个傻叉二百五!啊,老宋,是不是?你也骂我两句,你甭憋着!”
宋老师抿着唇,扶好她。
唐老师哐哐拍胸口:“小放在我眼皮底下,我没护住,我就这么让他离开学校,他才夺大啊,他出去能做什么啊!我……”
唐老师说不下去了,呜呜地哭。
岳家老屋里,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像被定住一样,没动。
等宋老师把唐老师扶进去,宁放一点一点,松开泛着玫瑰香味的女孩,脸离开她湿濡的胸口,仰起头,不错眼地看着她。
宋老师刚才开了院里的一盏灯,现在,他们又能看清彼此了。
看清彼此的眼睛。
像大雨过后的世界,清明一片。
宁放那颗愤懑、彷徨、无处宣泄、漂泊不定的心,在这一刻变了样,他放开了那些多年操纵他的情绪,很坚定地看着站在他跟前的女孩。
...
唐老师第二天醒了以后情绪不高,宋老师探头笑:“你快出来瞧瞧!”
唐老师走出卧室,看见桌上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宋老师说:“小放一早就来了,估摸着你差不多要醒才做的,你快尝尝!”
唐老师坐下刚吃一口就忍不住哭了:“他那么累,还照顾我。”
宋老师摩挲着她的后背。
宋家有自己的规矩,虽然爹妈做饭手艺不精,但只要大人在,就没让孩子操心的时候。
唐老师挂在嘴边的名言:“外头什么买不着啊!”
所以这是唐老师头一回吃宁放煮的面。
清汤素面,烫了两颗小青菜和一撮六必居的咸菜,汤水熨帖着前一晚被酒精折磨的胃,吃完发一身汗,酒醒透,浑身舒坦。
...
宁放自己不喝酒,但见过不少,那帮人酒吧迪厅刷完夜总要找个地方吃口热乎的,油条豆腐脑、豆汁儿焦圈,卤煮烧饼,都是一个意思。
他想自己动手,就做了这碗面。
唐老师吃面的时候他跟宋亦通了一次越洋电话,听见宋亦在那头吸鼻子。
宋亦愧疚得都说不出话,打小一起长大,这么大的事他没能陪在宁放身边,这个遗憾这辈子都补不齐。
还是兄弟呢,这叫什么兄弟?
他没脸见他。
是电话这头的宁放说了声:“说话啊,钱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