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脑瓜子她不成,能坚持到现在的只有艺术体操。
她不像哥哥们多才多艺,什么都做得好,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一项了。
唐老师与周围加油打气的家长不同,她什么都没叮嘱,欣慰地看着宁放和宋亦排队进考场,面带微笑,何其骄傲。
岳佳佳站在唐老师身边,也很安静,默默看着宁放排在宋亦后面,拿出自己的准考证,然后仰头喝了一口手上的水。
宋亦在门里等他,他快步上去,两人并肩前行。
...
这一年对岳佳佳来说,是生命中最灿烂的一年,这一年的夏天,仿佛高考后才正式开始。
考完的那天晚上,宁放蹲在院子里接电话,他电话太多了,一个接一个,都是约他出去玩的。其中数刘涛涛最锲而不舍:“老大,你就出来嘛!大伙都等你呢!”
“不去。”宁放看着一队蚂蚁经过,为它们清空前方道路上的树叶。
他挂了电话,仰头问窗边探出小脑袋的姑娘:“带你出去玩?”
女孩的脸在月光下像一块白糖糕,那么软那么甜,她惊喜极了,飞快地点头,趿着拖鞋跑进宋亦房间:“二哥,快,哥带咱们出去玩!”
宁放拍拍裤子站起来,瞧见角落里的宁璇,十分残忍:“你不能去。”
小娃娃拍拍自己沾了西瓜汁的背心:“我听话。”
宁放:“听话也不成,等你长大再说。”
“长大了!”
“长大个屁!”放爷等得不耐烦,朝里头喊,“绣花呢你俩?”
实在太匆忙,岳佳佳穿着条运动短裤就跑出来了,宋亦换了件t恤,人模狗样的。
宁放两手插兜走牵头带路,宋亦拉着岳佳佳跟上,走了两步回头对可怜巴巴的小娃娃说:“璇儿,回来哥给你带好吃的。”
上到八十老太太下到无齿幼童,五福胡同里没有人会不喜欢宋亦,宁璇当然也喜欢。
如果亲哥排第一,那么宋亦的位置绝对超过第二。
她如今很懂事:“谢谢哥哥!”
宋亦大声道:“你可比你哥会说话。”
前头,宁放听见了,一哂,没辩驳。
他的确不会说话,夸他妹妹比夸他开心。
只有岳佳佳不服气,小小声跟宋亦嘟哝:“她才不听话呢,她昨儿踩蚂蚁被哥一顿揍。”
然后:“我就不踩蚂蚁,我可爱惜了。”
宋亦朗声大笑,也小小声,不让宁璇听见,哄岳佳佳:“是,你最听话。”
小姑娘被表扬了,昂首挺胸的。
...
胡同的深夜是最迷人的,大爷大妈睡得早,节俭了一辈子,夜里从不开小灯,所以有一段路无比漆黑寂静。前方隐约有光亮,三人加快脚步,宛如冲破了束缚的黑布,哐啷一下,掉进了人间烟火之中。
岳佳佳9岁开始训练,天天放学背著书包肩上挂着训练包往聂青那儿跑,一来一往就是6年。她的哥哥是地地道道的“胡同串子”,可她没有机会体验,甚至压根没见过。当她踏入这片热闹的、呱噪的、充满食物香气的光亮之中,她无比期待,手自动攥着宁放衣角,期盼他带她去闯世界。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岳佳佳比同龄人更早地坐过飞机,去过很多地方,但她只知道体育馆在哪儿,宿舍在哪儿,其余一问三不知。
那些地方在她这里就是一个地名,一个刻板的地名。
她独自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乐器店,为了给宁放买拨片。
所以严谨来说,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她觉得,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世界,才是“外面的世界”。
宁放低头看她,看她像一只掉进蜜罐的小老鼠。
这条胡同挨着街面,沿街一溜店面全是做夜宵的,什么都有,多是喝酒的地儿,后面打通,加几张桌子,供老饕在这儿纳凉逗闷子。
岳佳佳眼睛不够使,看到夜里居然有卖炸油条和豆腐脑的!
谁吃呐?
宁放说陈浩他们常来,喝多了的人就爱这口。
他拐进其中一家店,这店真不讲究,墙面瞧不出本来的颜色,一层被烟熏过的黑色,地上脏,腻呼呼的下不去脚,可生意好,三教九流什么都有。
岳佳佳瞧着那些打光背文花臂的社会大哥不怎么怵,大抵是被台球馆那些金链大哥练出来了。
但她意外的是宁放什么人都认识,一进去就有一堆人跟他打招呼,喊他一块坐。
他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问老板要后面胡同的桌子,点了很多东西,还有两瓶冰可乐。
花臂大哥们笑他:“你多大了还喝可乐呢!可乐对小男生不好!”
宁放也浑,欠嗖嗖地:“管好您自个吧,我好着呢。”
宋亦牵着岳佳佳没让她跟进去,没一会儿,宁放端着一铁盘烤羊肉串出来了,再过一会儿,又一盘。
小姑娘嗅嗅鼻尖,问:“这是腰子吧?”
宁放递给她,她不敢吃,盯着哥哥手里那串。
宁放伸长手,她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块烤羊油。
香!
真香呐!!
岳佳佳喜欢吃肉,特别爱吃羊,小时候体重巅峰时期能自己抱着一个卤羊蹄啃精光。
如今不敢这么干了,一口羊油吃得她跟犯罪一样难受,可你已经尝到味道了,知道多好吃了,所以忍的更辛苦。
宁放还喂她,她摇摇头,拿杯清水涮羊肉。
这可真特么是“涮羊肉”。
宋亦运动量大,倒是没顾忌,跟宁放说这儿的味道好。
“你怎么知道的?”
“陈浩带我来的。”
宋亦说:“待会儿给璇儿打包?”
“甭管她,她不能吃这些。”
“那我明天给她买那个会发电的老鼠。”
“啥玩意?大哥,内是比卡丘,她要听你这么说能气上两天。”
宋亦抱歉地笑了:“我不知道。”
宁放捏着鼻子看岳佳佳又涮了一根豆角。
忍着没说她糟蹋东西。
还好,她放下筷子不吃了。